第18章 维克托·钢刃

一道铁栅栏将房间分成两半，四面墙上符文闪动，是防止罪犯撞墙自戕的“柔软咒”。要是用手触摸，可以发现审讯室的墙壁软得像棉花。

维克托·钢刃坐在椅子上，看着铁栅栏后面色严肃的审讯员，内心里有一团火熊熊燃烧。

“维克托教授。姑且，还叫你一声教授吧。”

男子西装笔挺，抹了发蜡的头发往后梳着，一丝不苟。

他左臂上有一袖章，写有“风纪”二字。

这是风纪委的干部。

“我再问你一次——你在何时、何地，剽窃嘉德莉娅大师的剑术，又是在何时、何地偷偷习练，掌握帝剑术？”

维克托嗤笑一声。

他昂首挺胸，义正辞严：“我再回答你一次。你们对我的指控无比的荒唐，帝剑术不是嘉德莉娅的东西，她只是一个卑劣的窃贼，一个道德败坏的小人。”

“还在狡辩！你又想说——帝剑术是一个叫路易的，奥兰瑟尔八十二届学员所创？”

“这不是狡辩，而是事实。”

真的是……

冥顽不灵。

西装男彻底丧失耐心，维克托可笑至极，他难道以为，这么说能够脱罪？

坐在西装男身侧，年龄稍大一些的审讯员开口。

他负责红脸，语气还算温和：“维克托教授，何至于此呢？我们去过档案馆，查看了原始资料，八十二届学员中，没有任何一人名叫路易，你说他曾是嘉德莉娅的‘密友’……你总在说一些很荒谬的事情。

“你知道的，每年都有学员留校任职，八十二届不例外。你想见见他们吗？他们都不记得，当年还有一个叫‘路易’的同学。”

维克托深吸一口气，不再说话。

他深切的明白，路易存在的痕迹已经被抹除，纸上的记录消散、人的记忆扼杀。

仅有极少数人，还保留着相关认知，维克托教授是其中之一。

两个审讯员看他闭目沉默的样子，只是觉得棘手。

棘手而且迷惑。

在奥哈姆星上，“超凡流派”是没有知识产权的。没有实物，无法量化的技艺，要怎么界定评判？

遍数过往事例，这种纠纷一般不报官，自己动手解决。

活着的是正版，邪不压正。

可是维克托教授没有否认他“偷学”了帝剑术，反而一口咬定帝剑术不是嘉德莉娅的技艺，真是把他们两个在风纪委当了半辈子鹰犬的打工人看笑了。

抵赖是门学问，维克托要学的还有很多。

“咔。”

锁舌扭动的声音响起。

审讯员转头，看到一位圣灵教的高等修士走来。

他头顶剃圆，留外围环状发，这是圣灵教苦修士的标志发型，象征着圣灵荆棘冠。

深紫色的眼瞳神秘宛如深渊，漆黑神袍外，披着一件猩红色祭披，七叶棕榈金章熠熠生辉，极为醒目。

审讯员肃然起敬，当即站起身：“卢西恩神父，您怎么来了？”

西里尔·卢西恩。

圣灵教会的苦修士，二十年前游历至此，他没在奥兰瑟尔找到圣灵教的教堂，断然不能接受这个世上有不受圣灵眷顾的土地。

于是一砖一瓦，卢西恩秉持对圣灵的信仰，硬是靠自己的双手，在“冥歌海渊”旁建起圣堂，赢得所有人的尊敬。

圣灵教牧首座堂，水星教堂听闻此事，将他擢升为“高等修士”。

卢西恩也就在奥兰瑟尔驻守，传播圣灵的福音。

时至今日，他的圣堂已是奥兰瑟尔圣灵教信徒的聚集处，每到礼拜日，动辄有三四百名信徒前来聆听教诲。

卢西恩看向两个审讯员，笑着说道：“两位，可否……请你们回避？有些话，我想单独和维克托教授说。”

按照规定，不行。

但是。

自从老校长迷失在“冥歌海渊”深处，新的领导班子上台之后，卢西恩神父的地位与日俱增，已经不能再将其视为普通修士。

春江水暖鸭先知，作为风纪委的干部，自然清楚这一点。

年长那个什么都没说，只是收好笔录，当先离开；

年轻那个是圣灵教信徒，走过卢西恩身边，他微微颔首，轻声说道：“神父，平安。”

卢西恩微笑致意。

……

……

审讯室内沉寂无声，卢西恩神父慢慢坐下，打量铁栅栏后的维克托。

资料显示，维克托今年不到五十岁。

可眼前这人，却是满头苍发老态尽显，是遗传问题么？

只是——

他的眼睛，过于明亮。

充满了斗志，又有历经沧桑的睿智，令人印象深刻。

卢西恩两手放在桌面上，开口说道：“圣灵在上！维克托教授，初次见面，我是‘西里尔·卢西恩’，目前正在奥兰瑟尔传播圣灵的福音。”

“我知道你。”

维克托看着神父，说出口的言语，攻击性很强：“是你做的吧？一夕之间，将路易的存在彻底抹杀！除了圣灵教的‘遗忘咒’，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手段有这样的威能。”

卢西恩没有否认。

他笑容不减，平静的说道：“并非是我。确切的说，是‘我们’。”

“……你们？”

“遗忘咒只是一个普通魔法，如果没有强效辅助手段，路易先生的存在不会被所有人遗忘，是因为奥兰瑟尔给予我权限，用大型符文阵列提供增幅，所以才能实现啊。”

果然……

是这样吗？

维克托眼里的神色很复杂。

意识到路易变成一个“不存在的人”，身边只有自己还记得他的时候，维克托一度陷入迷茫。

这些年深入调查，他发现只有圣灵教的遗忘咒能勉强做到这一点——

遗忘咒并无强制效力，想要强行令人遗忘某人某事，需要其他手段配合。

奥兰瑟尔的大型符文阵列“奥术升迁”，可以令某个魔法的效果提升百倍，在激发符文阵列的前提下使用遗忘咒，不要说人的记忆，相关的文字都将坍缩。

维克托问道：“学院高层……为什么要这么做？”

“教授，这是明摆着的事。奥兰瑟尔号称最好的超凡学院之一，但始终缺乏‘本家手段’。学院内研究最深、体系最全的重力魔法、塑能学派，都是前人智慧。

“只有这些，无法满足学院高层的野心。奥兰瑟尔想要成为真正的名校，得有自己的东西。

“帝剑术，就是那个东西。你也掌握帝剑术，应该明白它的强大和瑰丽……在我看来，帝剑术不是技术，而是艺术，嘉德莉娅能成为‘圣灵天启者’，也是因为它。”

从始至终，卢西恩的语气语速都没有变化。

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维克托只觉得卑鄙：“帝剑术不是奥兰瑟尔的东西，这是路易的东西。嘉德莉娅……她偷走了路易的人生。”

“确实如此。”

卢西恩平静的认同着，他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