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名字

“为什么？”魔尊望着沈眠，“他是你的师尊，是他携众仙宗发动攻击救你，且不论你是否愿意回来，他也算爱徒心切，你竟然宁愿死也要我杀了他，为什么？”

“我早已厌烦了被掌控，恰巧他是这样一个喜欢控制人的人，这个理由怎么样？”

“不够。”魔尊道，一如往昔他拍桌而起说沈眠心魔誓起得不够狠一样，他愣了一下。

“好，我讨厌他可以随意践踏别人，所有人在他眼里不过路边砾石，想踩就踩；我讨厌他高高在上冷漠无情，世间真情不过只是天秤上的货品，都可以用利益的筹码去衡量；我还讨厌他戴着一张干净的面具，伪装成慈悲与大义，内里腐烂如蝇虫，却热衷于展现自己的高尚与清白。”

沈眠闷笑了一声，“或许真是万事都有代价，他对‘沈眠’的一切好都是暗里标上价钱的，她却以为那是欣赏、是喜欢，不知道洁白美丽的皮囊下藏着嗜血的心，等着时机成熟，刀子撕破表皮，一刀捅进她的心脏。”

魔尊眼眸波动，他明白了什么。

“我还厌恶他费尽心思去伤害愿意付出一颗真心来信我、爱我、陪伴我的人。”

魔尊看到她手中的药膏，转头望向尹霜消失的那片地方，“她？”

“是。”沈眠低低说：“她是一个很傻的女孩，明明一无所有，明明渴望花会开在她荒芜的花园里，却因为接受过一点雨的润泽，就感激涕零地把自己的全部养分用来培育鲜花，来报答雨的恩泽，她渴望花来丰盈孤独单调的世界，但花最后却不是为她自己而开。”

“这么纯粹简单的人都要被折磨、被欺凌、被伤害，我无法坐视不理。”

魔尊眼神探究地落在她身上，“你原本一心求死，现在死也要拉上重清垫背，是为了她？”

沈眠沉默后点了点头。

魔尊手指无意识蜷曲，垂眸深思，他曾在沈府居住过一段时间，自然是知道沈眠对重清隐秘的心思的，只凭这点，她就不会想杀了重清，现在她不仅构思杀了重清，还做出舍己为人的举动，这更不是原本沈大千金会做出的事。

魔尊的思路被打断了。

沈眠伸出手望着魔尊，“怎么样，合作吗？”

片刻的沉寂过后，魔尊伸手握住了沈眠的手。

“可以，不过……”魔尊松开了手，“我要亲自监视你的行动，确保你没有骗我。”

……

沈眠坐在床上望着魔尊，无语道：“你一定要这样吗？”

“你说得很好，但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我是不会对你放下警惕的。”魔尊靠着柱子说。

“……喂——”

沈眠看着魔尊，想说什么，却顿住了，“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到底叫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那不过是个称号而已。”魔尊注视沈眠。

“哦～，那……喂，你还不睡吗？”

“不困。”

“哦～，喂，你站着不累吗？坐会吧。”

魔尊觉得有点道理，但沈眠喂来喂去的让他有些恼火，他偏头看着灯盏不做回应。

沈眠笑了笑，“喂，不睡不怕有黑眼圈？”

“你够了！”魔尊吐出一口气，“凌云诺。”

沈眠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还真是个傲娇，沈眠心想。

“凌云诺，很高兴认识你。”沈眠露出一抹笑。

魔尊一怔，他顿了一息无所谓道：“干什么，又不是不认识我……”

沈眠笑嘻嘻，“不一样的，这次我知道你的名字，我了解你的过往，所以重新认识一下。”

重新认识一下……

魔尊在灯火照不到的地方目光落在沈眠脸上。

“沈眠。”他说。

“嗯？”沈眠回应。

等了许久，沈眠都没等到他的下一句，她睁大眼睛看着凌云诺，“然后呢？”

“没了。”凌云诺偏过头冷冷地说。

沈眠愣住了，过了好久，她突然捂着胸口笑出声，“你应该说：‘沈眠，也很高兴认识你。’”

凌云诺依旧冷冷地望着窗外。

“傲娇。”沈眠低声说。

她坐着坐着轻笑起来。

“笑什么？”凌云诺嗓音透着一点恼意。

“没笑你，扑哧哈哈哈。”

凌云诺皱眉走近沈眠：“没笑我，那你在笑什么？”

沈眠对上他的眼眸，眼瞳里含着微不可查的愠恼与后悔。

沈眠看着他这副样子，真的有股捏住他的脸的冲动，她忍住了，解释道：

“我在等你，你也在找我，细细想来还真是挺有意思的一段孽缘呢。”

虽然后面没忍住笑喷真的是因为你……

凌云诺闻言不仅眉皱起来了，嘴也抿起了，他顿了顿：“也就你会觉得这种事有意思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怕死的就是思维清奇。

沈眠抱着被子躺倒，“唉，那可真是可惜了，只有我一个人懂，孤单寂寞冷啊……”

“呵。”凌云诺转身走回桌旁坐下。

沈眠翻了个身看着他的背影，“你就打算坐一晚上，要不你打个地铺？”

凌云诺攒紧了手，“本尊就喜欢坐，你睡吧，不用管我。”

可笑，他堂堂魔尊竟然沦落到打地铺的地步，他虽然现在落魄但也不会拿自己的颜面开玩笑。

嘴硬。沈眠心里吐槽。

她看着凌云诺正襟危坐的笔直背影，随口说道：“你演戏也太假了吧，你现在的身份是宗门弟子，哪里还能一口一个‘本尊’的……”沈眠打了个哈欠。

“自称要说弟子，见到女修要称师姐师妹……”

声音弱了下去，凌云诺察觉到回头，沈眠已经抱着被子睡过去了。

月光穿过窗棂，投下斑驳的疏影，房内还燃着一盏微弱如豆的火苗，凌云诺吹灭微火，任月光淹没了他，他还是转着身子，一双昳丽而带着三分凌冽的眼睛凝视着床上睡着的人，一室宁静，柔和如水。

……

重清坐在榻上，手中书卷跌落在地，他扶着额头紧皱眉头。

“尊上。”一道黑影出现在重清面前，她单膝跪在地上，脸上蒙着面纱，仰起头看着重清，眸中隐忧：“您的身体……”

重清合了合眼皮，吐出一口气：“无碍。”

黑衣女子咬牙道：“现在还不可以制药吗？”

重清揉着眉心的手一顿，他垂眸扫视黑衣女子，缓缓开口：“你太心急了。”

黑衣女子垂头。

“孤星尚明，琉璃半碎，现在……”

“还不到时候。”

重清的声音被茫茫夜色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