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蚀日

凌云诺垂下眼睫：“有的是生来便是魔，有的则是出于各种原因堕魔。”

沈眠不由自主地望向凌云诺，三年前那场屠门之祸后，他在沈家到底经历了什么，又为什么会成为现在的魔尊……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凌云诺在说完那句话后异常的安静。

沈眠突然停步，拉了拉他的衣袖：“凌云诺。”

“怎么——”他回头，脑袋突然被套上一个东西，凌云诺怒道：“沈眠！”

他取下头上的东西，拿在眼前时，他怔住了，是一顶白绒老虎帽。

沈眠笑嘻嘻：“你看你又急，跟个炸毛的老虎似的。”她解释道：“路过小摊，觉得你跟小老虎还挺像的，戴上之后，更像了哈哈。”

“哪里像？”凌云诺皱眉问。

“不告诉你。”沈眠扬眉轻笑。

凌云诺：“……”总算是中了自己刺出的刀了。

凌云诺把帽子塞进沈眠怀里，“幼稚。”

“诶，一点都不幼稚呢，你戴上，很好看的啊！”沈眠不由分说又给他套上，她还捏起两条虎耳坠在凌云诺眼前晃。

凌云诺倒是被气笑了，他拿起另一只老虎帽，也是套在沈眠头上。

“诶？”沈眠睁大眼睛愣在原地：“你干什么？”

凌云诺弯腰捏起她颊侧的两条虎耳坠，用绒毛扫她的脸，嘴角弯起歪头挑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付过钱拉着沈眠离开。

“诶，真是禁不起逗。”沈眠感叹，她另一只手抓起虎耳坠玩，眼睛望着他，他没摘去那顶白虎帽，两条垂穗晃来晃去，让他唇角扬起的弧度不甚明晰，沈眠看着看着也笑了。

十八岁啊……

凌云诺，开心点。

……

回去途中，一道熟悉身影御剑掠过天际，沈眠定睛一看，好家伙，是她的老熟人啊——苏子亦！

紧跟着，一道流光又从他们眼前掠过，紧追上去。

不过几息，御剑飞行的尹霜出现在视野中，她瞧见了沈眠和凌云诺，大声喊道：“师姐，苏师兄被秋云谷大师姐追着打，我去劝架！”

话音刚落，两道流光又掠了回来，高空落下苏子亦惊慌的声音：

“我好心夸你，你不领情便罢，怎么还动起手来？！”

“你这厮，简直可恶至极！”女子怒音。

“扑哧！”沈眠捂着嘴笑得肩膀都在颤，凌云诺望了望天又看向了沈眠：“你又干了什么？”

“诶？”沈眠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与我有关？”

凌云诺道：“知你八分。”

沈眠笑眯眯道：“我只是好心帮苏师兄长个教训，我相信经此一事，苏师兄说不定心境还有所提升。”

“是吗……”

凌云诺看着天上窜在一起的三道流光，时不时能听见某男子的哀嚎与尹霜的慌张解释，简直堪称乱成一锅粥，他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时，唇角却不自觉勾起。

……

几日后，大比仍在进行，只是这日，天狗食日，异象昭然，不周山议论纷纷。

“往常天生此凶象，怕是要闹得人心惶惶……”

“现在不也是人心惶惶？灵洲大比究竟是为何提前，大家心里是真不知吗？”

“东海残骸躁动，本就是乱世将出。”

“今年不一样，大凶后是大吉，天狗蚕食不过也只是为后来的日月同辉做引，届时紫微星闪，太白归位，北斗指极，星象重明。”

“说的像是这世间还真能凭空出现一个真仙救世，好话谁不会说，大比后不还是我们这些人前仆后继地去送命？”

……

别宫内，沈眠关上窗，望着凌云诺：“正是今日吧？”

“是。”凌云诺坐在几前，垂眼拿起茶杯，默了默，他仰头饮尽。

沈眠迈步坐到他身边：“我准备好了。”

她也倒了一杯茶，“我不敢说我也知你八分，但我知道你不坏，有时候爱逞强，傲娇得很，你说你并不嗜杀，我信你，我也信你其实原本是个好人，只是被世俗逼上一条绝路，虽然手下沾染过人血，但那也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所以……在我死后，你能替我多照看一番尹霜吗？”

“开始吧。”

她轻声道。

……

青灯未燃，宫内明光透过琉璃灯壁，斑斓粲丽的碎光撒在杯中清茶上，水面荡漾，涟漪消没在杯沿。

凌云诺没有再饮下第二杯茶，长久的沉寂后，他开口道：“……再等等。”

“为什么还要等，是还不到时辰吗？”

沈眠追问。

“……”

凌云诺突然站起身，“我走了。”他转身迈步——

“等等！”沈眠凝着他的背影，“凌云诺，我不懂你为什么突然要离开，也许是时机还不到，也许是东西还未准备好，不论如何，我都想提醒你，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清会对我下手，他就像一把悬在我颈上的铡刀，在等待中，每一分都是在赌，如果危机到来，我们都会一败涂地。”

“我知道。”凌云诺侧头垂眼看她，眸中纠杂着纷扰的情绪，他整个人显得不是很平定，吐出口气后，他低声道：“……我忘了准备药炉，去去就回。”

沈眠坐在几前等，再提起茶壶倒茶，只流出一滴茶液时，沈眠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她坐了好久，壶中茶已饮完，他还没回来。

“他还会回来吗？”

【我觉得不会】

沈眠突然笑了，“为什么？”

【宿主，你真是怪，明明通透得紧，却偏要故作不知】

“是吗？”沈眠站起身打开窗，微风吹起她的鬓发，她道：“你高看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明白为什么人类总是喜欢欺骗，不论是骗自己，还是骗别人】

沈眠只是笑了笑。

门被敲响，沈眠眉头微扬，她去开门，却发现门外之人是顾清风。

“师妹，师尊特命我随你回沈家旧宅。”

沈眠回头望着空荡的宫殿，点头道：“也好。”

怕是等不来了。

……

沈家故居，早已成了一片废宅，沈眠左右环顾，心里毫无波澜，她对这里没有一点记忆，看着这里陌生得紧。

也算是咎由自取吧，沈眠望着空荡冷清的宅院，如今的果也是当年造下的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