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星髓烙影

褚霄在星辉甬道中坠落,发光的星髓矿脉在岩壁间流淌,宛如被凝固的银河。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晶簇表面分裂成无数个时空的剪影:某个时空的他手持星盘统御九域,另一个时空却在时渊裂隙中化作枯骨。星辉穿透褴褛的衣衫,在锁骨疤痕上烙出玄鸟展翅的图腾。

“抓紧!“

陌生少女的娇喝裹着冷梅香袭来。褚霄腰间一紧,莹白绸带缠住他下坠的身躯。鹅黄襦裙的少女足尖轻点星髓,腕间银铃荡开波纹,竟将狂暴的星辉能量抚平成柔光。她耳后鳞片状星纹泛着幽蓝,发间银蝶簪振翅洒落星屑。

“你是第七个坠入矿脉的倒霉鬼。“少女拽着他落在凸起的晶簇平台,指尖凝结冰刃割断追来的黑气触须,“不过能引动星髓暴动的倒是头一个。“

褚霄刚要道谢,锁骨疤痕突然灼痛。少女瞳孔瞬间化作蛇类竖瞳,绸缎般的长发无风自动,发梢竟生长出细小的星辉藤蔓:“星蚀之子的血...看来九曜星盘果然在...“她突然掐住褚霄咽喉,冰刃抵住心口,“说!初代星主的遗骨在哪?“

轰隆!

岩层上方传来剧烈震动,星髓矿脉突然沸腾。少女脸色骤变,甩出三枚银梭钉入岩壁:“阴魂不散的家伙!“褚霄回头望去,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数以千计的青铜人偶正顺着矿脉爬来,它们眼眶里跳动着慕怀舟的剑光。最前方的人偶胸口嵌着青玉剑坠,断裂的玄鸟佩正渗出沥青状黑血。

“师兄的剑气...“褚霄摸向怀中残玉,却发现它正与剑坠共鸣震颤。

“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少女拽着他跳进侧方裂缝,绸带扫过处凝结出冰晶屏障,“这些傀儡被天魔残念污染了,沾上分毫都会蚀骨焚心!“

两人在蛛网般的矿道中奔逃。褚霄发现少女对地形极为熟悉,每当遇到岔路,她耳后的星纹就会闪烁指引方向。经过某处透光的晶洞时,他瞥见外界已是血月当空,七峰之间悬浮着十二座倒立的山岳——正是青铜人偶放大万倍的形态。每座山岳底部都刻着蠕动的血符,隐约构成某种献祭阵法。

“看到天枢峰下的婴孩浮雕了吗?“少女挥袖击碎追来的傀儡,冰刃在岩壁刻下延缓符咒,“每座山岳都对应一位峰主的本命星宫,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早把魂魄卖给天魔了。“

褚霄想起剑阵中看到的污染画面。正要追问,前方矿道突然塌陷。少女咬破指尖在虚空画符,星髓竟凝聚成旋转的虹桥:“画星成真撑不了太久,快...“

她突然闷哼跪地,襦裙后背渗出黑血——不知何时被傀儡利爪划破的伤口,正滋生着肉瘤状触须。

“别碰!“褚霄扯下衣襟裹手,时之砂随血液渗入伤口。在星晷之瞳的视野里,那些触须竟是无数细小的青铜人偶组成。他猛然想起守山人密室里的星陨图,双指并拢点向少女脊骨某处星纹:“离位兑宫,断!“

黑气尖叫着消散。少女震惊回头:“你怎知星灵族的命门?“

“你背后的星纹走向...“褚霄指向自己锁骨,“和我母亲留下的封印阵同源。“

轰鸣声打断对话。慕怀舟半人半魔的身躯撞破岩壁,左脸爬满肉瘤,右眼却还保持着清明。他手中的佩剑已与触须融合,剑锋滴落的黑血腐蚀得星髓滋滋作响。最可怕的是其背后悬浮的山岳虚影,十二道锁链正从峰主殿方向源源不断输送血光。

“杀...了我...“沙哑的嘶吼从扭曲的喉管挤出,“趁我还能...压制它...“

少女甩出绸带缠住剑锋,银铃炸成光刃:“他的识海正在被天魔吞噬!必须摧毁背后山岳的核心!“

褚霄的星晷之瞳自动开启。他看到两个慕怀舟在识海厮杀:青衣剑客的虚影正被黑气缠绕,而每处被侵蚀的部位,都对应着外界山岳上的血符。当视线穿透心口时,发现未被污染的赤色星纹——那图案与守山人密室里的星陨图完全重合。

“师兄坚持住!“

褚霄并指划开掌心,含着时之砂的血珠洒向慕怀舟。时空凝滞的刹那,他看见对方脖颈处浮现青紫指痕——正是昨夜自己险些被玄渊殿杀手掐死时留下的伤痕。

少女突然捏诀清喝:“坎水生巽木,开!“

绸带上的银铃化作青藤缠住山岳虚影,她拽着褚霄跃过虹桥:“去矿脉核心!只有初代星主的遗物能斩断因果!“

矿道尽头豁然开朗。

万丈穹顶下悬浮着破碎的星宫遗迹,九根星链锁着陨铁铸造的巨轮。当看清轮盘中央的凹槽,褚霄如遭雷击——那正是母亲刺入他锁骨的玄鸟玉簪放大万倍的形态。凹槽边缘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与褚霄掌心的伤口产生共鸣。

“九曜星盘...“少女神色复杂地抚摸轮盘裂痕,“或者说,星蚀之轮。“

星链应声断裂,巨轮开始转动。十二根星柱自地底升起,柱身浮现出人体经络般的金线。少女突然口喷鲜血,绸带卷住褚霄急退——他方才站立的位置,此刻正涌出银色的时之砂漩涡。

“是初代星主的问心阵!“少女耳后星纹渗出金血,“触碰星柱会触发记忆回溯,若道心不稳...“

话音未落,慕怀舟的魔躯已冲破屏障。他胸口的剑坠迸发青光,竟唤醒最近的三根星柱。褚霄被强光吞没前看到的最后画面,是少女化作星辉融入巨轮的残影。

**第一根星柱·贪狼**

褚霄发现自己成了襁褓中的婴儿。凤冠女子正在星盘前占卜,她隆起的腹部缠绕着锁链。当星象显示“贪狼噬月“的凶兆,女子突然抽出玉簪刺向胎儿眉心。剧痛中褚霄听到她的哭诉:“霄儿,娘亲不能让你成为下一个容器...“

**第二根星柱·破军**

视角切换成少年慕怀舟。他在密室发现星陨图,图中人眼角泪痣与自己如出一辙。当指尖触及画卷,暗格弹出染血的襁褓,内衬绣着“褚霄“二字。画面闪回守山人深夜潜入剑冢,将他的命灯与青铜古灯调换。最后一幕是慕怀舟跪在暴雨中发誓:“既然师尊用命换来因果倒错,我定要护师弟周全...“

**第三根星柱·文曲**

褚霄以星灵少女的视角醒来。三百年前的瑶光宗大殿,七位峰主正在举行献祭。她眼睁睁看着师父初代星主被星链贯穿,临死前将星晷之瞳炼成玉簪。最惊悚的是,参与围杀的修士额间全有肉瘤蠕动的痕迹。濒死的初代星主突然转头,用淌血的眼眶“注视“着她:“阿苒,记住星盘第三千六百道刻痕...“

剧痛将褚霄扯回现实。他跪在巨轮中央,七窍流出的银砂凝成锁链缠绕星柱。慕怀舟的魔剑悬在头顶三寸,剑锋映出他此刻的模样——左眼化作星晷金瞳,右眼却变成天魔的千目复眼。十二峰主的狂笑在矿脉间回荡:“多完美的容器!“

“杀...了...我...“慕怀舟残存的意识在嘶吼,“用...文曲...星...“

褚霄福至心灵。他握住刺来的魔剑反手插入地面,剑锋恰好对准文曲星柱的裂缝。少女的虚影从裂缝中跃出,手中捧着盏青铜古灯——灯芯燃烧的正是慕怀舟的魂魄!

“就是现在!“

褚霄咬破舌尖喷出精血。命灯火光暴涨成青鸾,将慕怀舟体内的黑气尽数吸入。星盘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十二峰主的惨叫从四面八方传来。褚霄看到自己白发尽染,皮肤龟裂处迸射的星辉正修补着轮盘裂痕。

“逆转因果的代价...“少女虚影逐渐消散,“是你的寿元...“

黑暗降临前,褚霄感觉有人接住自己下坠的身躯。冷梅香中夹杂着青铜铃铛碎响,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慕怀舟恢复清明的右眼里,那抹熟悉的,属于瑶光宗首席弟子的坚毅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