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氏疯了?!”
“这是要自绝于颍川各家吗?”
“岂非陷我等于不义之地?”
荀府正堂上,此刻聚集了颍川所有世家的头头脑脑。
众人七嘴八舌,都在痛斥钟氏的行径。
这就好比领导办喜事,员工们私下里统一金额,集体去随份子。
偏偏有个家伙突然加价,搞得其他人下不来台。
钟氏扬言捐家救国,搞得其他世家骑虎难下。
跟着钟氏一起‘捐家救国’,各大世家肯定不舍。
少捐赠一些钱粮,又会显得太过敷衍。
世家大族都爱惜羽毛,太过抠搜也担心有损美名。
“行了。”荀悦板着脸道:“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仲豫,你说说看,咱们各家该如何自处?”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看向荀悦。
“走!”荀悦猛然起身,“去找钟元常问个明白,他们钟氏到底意欲如何?”
“没错。”陈谌附和道:“只要摆平钟氏,一切都不是问题。”
众多世家大族不想多捐,那就也不让钟氏多捐,这样就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好!”众人纷纷响应。
在荀悦的带领下,各大世家浩浩荡荡去找钟繇。
太守府。
一众人兴师问罪找上门。
钟繇独自端坐大堂之上,就好像专门在等候。
“元常,想必你也知晓我们为何而来。”
荀悦开门见山问道:“你们钟氏到底是什么意思吧?”
“忠君报国而已。”钟繇神色淡然,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是你们钟氏捐家救国,我等该如何自处?”有人质问道。
“呵~”钟繇失笑道:“钟氏捐自家的钱,干尔等何事呢?”
“元常,莫要自误!”陈谌厉声道:“难道你们钟氏要自绝颍川吗?”
这话说的已经非常不客气,大家都是颍川混的,钟氏自然不能特立独行。
否则被群起而攻之,在各大世家的联手排挤下,钟氏很快就会落寞下去。
面对众人的怒目而视,钟繇觉得火候差不多,轻轻放下茶盏,道:
“诸位,你们觉得当今天子如何?”
面对钟繇强行岔开话题的行为,众人虽然不满。
但由于涉及天子,倒也不敢胡言乱语。
“年少有为。”
“礼贤下士。”
“有容人之量。”
很快,一众人给出评价。
“呵呵~”钟繇哑然失笑,“也不怪你们,毕竟没有与天子接触太久。”
“哦?”荀悦反问道:“听元常的意思,这些评价还不够?”
“当然!”钟繇拍案而起,神色坚毅,斩钉截铁道:
“当今天子,有光武之风!”
众人面面相觑,光武皇帝是什么人?
为大汉再开二百年国祚的雄主!
当今天子尚且是少年,就能有光武帝的风范?
“想必诸位定然不信。”钟繇轻笑道:“且由在下为你们说道一二。”
“请。”荀悦颔首示意。
“朝廷初至洛阳,群凶在侧、大军在握、把持朝纲、如之奈何?”
下方众人听着钟繇的讲述,便可以在脑海中想象出画面。
“在没有一兵一卒的情况下,换作你们可否夺权?”
众人面面相觑,相互对视一番,谁也没信心扬言,敢说自己能够破局。
“但是!”钟繇提高嗓门,对天拱手道:
“在这种情况下,陛下却能扫除群凶、重掌大权,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吗?”
钟繇先是一番讲述,让众人感受到困局的难度。
当他们绞尽脑汁,都想不出破局之策时,再告诉他们天子成功破局。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心中对天子的钦佩油然而生。
“当今天子年十五。”钟繇感慨道:“就算是高祖、世祖在这个年纪,恐怕也没有当今圣上的手腕。”
“陛下自然圣明。”荀悦转而道:“不过你说这么多是何意?”
“莫不是要抬出陛下压我等?”陈谌不满道:“还没给一个说法呢!”
“呵~”钟繇摇头道:“诸位已经被铜臭蒙蔽双眼,却看不到最大的机遇近在咫尺!”
“我有一言,诸位静听。”钟繇认真道:
“以我观之,当今天子大有作为,未必不能再度中兴汉室。”
“想当初,南阳豪族押宝光武帝...”钟繇大声道:
“云台廿八将,近半出南阳!”
“如今天赐良机于颍川!”钟繇诱惑道:
“朝廷正值困难之时,诸位若慷慨解囊,无异于雪中送炭。”
“眼下捐一钱,未来就能得百金!”
“眼下捐一石粮草,未来就能得百亩良田!”
“这是咱们的机会,更是颍川的机会。”钟繇环顾众人,“望诸位三思!”
“我意已决,钟氏上下追随陛下,还望诸位成全!”
言毕,钟繇朝众人躬身作揖、深深一礼。
原本兴师问罪的众人,此刻全都无言以对。
钟繇一番话说的很明白,当今天子能成就大业,大家都快下注吧。
不管你们怎么想,钟氏是要直接梭哈,你们谁都别拦着!
“兹事体大。”荀悦冷静道:“我等要商议一下,也要跟族中讨论一番。”
“没错。”陈谌附和道:“我也劝元常也冷静下,就算看好当今天子,也不至于孤注一掷。”
“多谢季方提醒,但你好像忘了一件事。”钟繇笑吟吟开口。
“什么?”陈谌不置可否。
“啪!”钟繇重重拍下惊堂木,掷地有声道:“我是颍川太守!”
钟繇此言一出,陈谌以及众人顿时凛然。
一个颍川地头蛇担任颍川太守,画面可以有多美妙?
钟氏今天就算散尽家财,只要钟繇坐在太守的位置上,就是千金散尽还复来。
“诸君。”钟繇郑重道:“颍川各家相互姻亲,同气连枝。”
“我坐在太守的位置,你们还有什么好担心呢?”
一个颍川人担任颍川太守,自然会保障颍川世家的利益。
同时,这句话也是极为隐晦的警告...
作为颍川太守,能保障你们的利益,也就能损害你们的利益。
“我等会慎重考虑。”荀悦深深看了眼钟繇,拱手道:“告辞!”
“诸位请便,不送。”钟繇端起茶盏轻啜。
众人很快离开,堂内很快清净下来。
“兄长。”钟演从耳房过来,问道:“您觉得各家会被说服吗?”
“当然不会。”钟繇不假思索。
“啊?”钟演诧异道:“那您...岂不是白费口舌?”
“当然不是,我这一番姿态,他们断然不敢继续相逼。”
“也对。”钟演迟疑一下,问道:“兄长,咱们家真要...”
“你没与天子接触过,有所犹豫并不奇怪。”钟繇语重心长道:
“刚才我说陛下有光武之风,难道你以为我是信口开河吗?”
不等胞弟作答,钟繇便自顾自说道:
“陛下乃英明之主,这是咱们钟氏一飞冲天的机会!”
“颍川各家各族,有的青睐袁绍,有的钟意曹操,或者其他诸侯。”
“可若是把天子也当做诸侯看待呢?”钟繇反问道:“有哪一路诸侯,能与正统大汉天子媲美?”
“愚弟明白了。”钟演恍然大悟,又问道:“兄长觉得他们回去后,会同意捐献之事吗?”
“肯定不会。”钟繇轻笑道:“不过也无妨,咱们只是抛砖引玉。”
“接下来,你会见识到陛下的手段。”钟繇吩咐道:“去通知陛下,就说这群人刚走。”
“喏。”
钟演领命而去,心中好奇天子接下来会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