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晶大陆的寒风如刀割般锋利。李一诺拉紧斗篷，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齐膝深的雪中跋涉。三天了，自从被传送到这片冰天雪地，她就没有停下过脚步。左手掌心，苏瑾留下的三色鳞片粉末早已被寒风吹散，但那种灼热的刺痛感却始终留在皮肤上。
“永恒冰窟，”李一诺呼出的白气瞬间结冰，“应该就在附近了。”
根据沿途遇到的雪原部落民指引，永恒冰窟位于银晶大陆最高峰霜泣峰的北侧。那里终年被暴风雪环绕，是冰雪女王的领地。
又前行了约莫两小时，前方的风雪突然变得狂暴。李一诺眯起眼睛——那不是自然形成的风雪，而是一道旋转的冰晶屏障，高耸入云，宽不见边。
“结界……”她尝试用灵力探测，却发现这里的寒气连灵力都能冻结。无奈之下，李一诺只能继续向前。当距离屏障还有百步时，冰晶突然分开，形成一条狭窄通道。
通道尽头站着两个冰雕般的守卫，通体透明，只有眼睛是深邃的蓝色。他们无声地打量李一诺，然后同时侧身，露出后方洞口。
冰窟内部比想象中温暖——如果零下二十度也能称为温暖的话。通道四壁全是晶莹剔透的冰层，折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蓝光。李一诺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每一步都让冰壁泛起涟漪般的微光。
走了约莫十分钟，通道豁然开朗。李一诺不禁屏住呼吸——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冰晶殿堂，穹顶高得看不见尽头，中央悬浮着一座倒立的冰山，无数冰晶藤蔓从山顶垂落，形成天然的阶梯和平台。而在最高处的平台上，一个身影正背对着她。
“子归学院的李一诺。”身影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传来，如同冰晶碰撞般清脆冰冷，“我等你很久了。”
那是个高挑的女子，银白色长发几乎与冰窟融为一体，身着仿佛由雪花编织而成的长裙。当她转身时，李一诺看到了一张完美得不真实的面容——皮肤如新雪般洁白，嘴唇是淡淡的蓝，而眼睛，那双眼睛像是把整片极光都装了进去，流光溢彩。
“冰雪女王？”李一诺微微行礼，手却未离剑柄。
女子轻笑，长裙上的雪花随之飘落：“在银晶大陆，他们确实这么称呼我。”她优雅地走下冰藤阶梯，“但你或许更熟悉我的另一个名字——寒露，星影的妹妹，苏瑾的小姨姥。”
李一诺瞳孔微缩：“又一个亲戚？星影到底有几个姐妹？”
“三个。”寒露已经走到李一诺面前，她比李一诺还高出半头，“月澜是老二，我是最小的。”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现在，只剩下我了。”
冰晶殿堂突然震动，无数碎冰从穹顶掉落。寒露抬头，眼中极光流转：“时间不多了。魔教已经攻破暗金大陆最后防线，苏瑾被俘。”
“什么？”李一诺的剑瞬间出鞘，青色灵力不受控制地爆发，“你怎么知道？”
寒露挥手，一面冰墙变成镜子，显示出一座黑色金字塔被血色光芒笼罩的画面。画面拉近，可以看到苏瑾被锁在祭坛上，三色能量被强行抽取。
“我和两个姐姐之间有血脉感应。”寒露的声音终于出现一丝波动，“月澜死时，我感受到了。现在，苏瑾的痛苦我也能感受到。”
李一诺的剑尖抵上寒露咽喉：“带我去救她，现在！”
寒露不躲不闪：“莽撞。你一个人能对抗整个魔教大军？”她轻轻推开剑锋，“要救苏瑾，必须先了解真相——关于三心封印，关于创世之龙，关于，魔主的真正身份。”
随着她的话语，四周冰壁开始变幻，展现出远古画面——
一条无比巨大的龙在虚空中翱翔，它的鳞片时而金，时而银，时而黑，眼中包含着整个星河。突然，龙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身体开始分裂。三个较小的龙形从中脱离：一条金龙，一条银龙，一条黑龙。而剩下的主体则变成了一团纯粹的黑雾，充满毁灭欲望。
“创世之龙分裂了。”寒露解释，“金龙掌管力量，银龙掌管智慧，黑龙掌管平衡。而被剥离的混沌核心，则成为了'虚空之主'——也就是现在的魔主。”
画面变化，显示三条小龙联手将黑雾封印在一个三色球体中。但随着时间推移，封印逐渐松动。
“千年前，魔主几乎破封而出。”寒露继续道，“星灵族、龙族和暗金族的先祖们决定效仿创世龙，将封印一分为三——就是现在的钢铁之心、星辰之心和暗金之核。”
李一诺盯着画面：“那苏瑾为什么能？”
“因为她体内流淌着创世之龙的血脉。”寒露挥手散去画面，“我们的后代——苏瑾，是千年来唯一一个同时具备三族血脉的存在。”
“苏瑾还有一个哥哥，听说是条青龙。”李一诺说道。
“青龙没有，他只是普通的龙族。”寒露快速地说
殿堂再次震动，这次更加剧烈。寒露脸色微变：“魔教加快了进程。李一诺，你必须做出选择。”
“什么选择？”
寒露走向殿堂中央，冰面分开，升起一个三棱柱形的水晶台，顶部有三个凹槽，正好对应三件装置的形状。
“完整的三心封印能将魔主重新禁锢，但需要一个载体——一个能承受创世之力的容器。”寒露直视李一诺，“按照预言，这个容器应该是三相之子，也就是苏瑾。”
李一诺的剑再次出鞘：“绝对不行！”
“还有一种可能。”寒露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用另一个强大的灵脉核心代替。比如，子归学院院长的灵根。”
李一诺愣住了：“你是说我。”
“你们是契约关系，可以代替苏瑾成为载体。”寒露点头，“代价是你将永远失去所有灵力，变成一个普通人。”
冰窟陷入沉默。李一诺的剑缓缓垂下。失去灵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再也无法保护学院，保护大陆，保护苏瑾。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李一诺的声音前所未有地脆弱。
寒露的眼中极光流转：“有。但更加危险。”
她挥手，冰壁上出现新的画面——三条小龙重新融合，变成完整的创世之龙。
“重组创世之龙。”寒露说，“用苏瑾的身体作为容器，但不是封印魔主，而是吸收它，重新成为完整的创世之龙。”
李一诺倒吸一口冷气：“那苏瑾会?”
“她的意识可能被创世之龙的庞大记忆淹没。“寒露轻声说，“也可能与龙共存。”
又是一阵剧烈震动，这次冰窟顶部出现了裂痕。寒露抬头，脸色大变：“来不及了！魔主已经开始苏醒！你必须现在决定——是牺牲苏瑾封印它，还是牺牲你自己，或者冒险尝试重组创世之龙！”
李一诺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三个选择，每一个都比前一个更痛苦。但当她想起苏瑾的笑容，想起她们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答案突然变得清晰。
“带我去找苏瑾。”李一诺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我们一起面对魔主。不是封印，不是牺牲，而是终结这一切。”
寒露凝视她良久，突然笑了：“好，你确实与众不同。”她转身向冰窟深处走去，“跟我来，有一条直达魔教总部的秘密通道。但在此之前……”
她停下脚步，从自己颈间取下一枚冰晶吊坠：“你需要这个。它能保护你的意识不被魔气侵蚀。”
李一诺接过吊坠，瞬间感到一股清凉流入四肢百骸。更神奇的是，她的灵力不再受寒气压制，反而变得更加精纯。
“这是?”
“星影的一部分。”寒露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她留给我的，现在交给你了。”她突然拥抱了李一诺，在耳边轻声道，“无论发生什么，记住：创世之龙的本质不是毁灭，而是重生。”
冰窟深处，一个古老的传送阵散发着微光。寒露站在阵前，开始吟唱咒语。随着她的声音，传送阵逐渐亮起，显示出另一端的景象——那是一座悬浮在虚空中的黑色宫殿，正是魔教总部。
“传送只能维持三十秒。”寒露语速加快，“听好，魔教总部现在聚集了六大陆的魔气精华，你的灵力会被压制到极限。找到苏瑾后，立刻前往中央祭坛，那里是唯一能激活三心装置的地方。”
李一诺踏上传送阵：“你不一起？”
寒露摇头：“我必须留在这里维持通道，而且，”她苦笑，“三姐妹中总得有一个活着见证结局。”
传送阵光芒大盛。在最后一刻，寒露突然喊道：“李一诺！如果见到星影，告诉她，我很想她！”
白光闪过，李一诺独自站在了魔教总部的石台上。四周是翻腾的黑雾，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嘶吼声。她深吸一口气，将寒露给的吊坠贴在胸前，然后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黑雾中。
黑雾中的能见度不足三步，李一诺只能依靠吊坠散发的微光前行。灵力确实被压制得厉害，她现在连最简单的照明术都使不出来。
拐过几个弯后，前方突然出现亮光。李一诺悄悄靠近，发现是一个巨大的牢笼，由黑晶构成，里面关着人。
“苏瑾！”
李一诺差点喊出声。笼中的苏瑾被黑链锁住四肢，三色能量被强行抽离，整个人奄奄一息。更令人心惊的是，她的龙化特征正在消退——这是生命力枯竭的征兆。
牢笼前站着两名黑袍守卫。李一诺观察四周，没有其他魔教徒。她悄悄靠近，在距离还有五步时突然暴起——
没有灵力辅助，纯靠肉体力量，她的剑依然快如闪电。两名守卫还未反应过来就已倒下。李一诺迅速搜出钥匙，打开牢笼。
“苏瑾！醒醒！”
苏瑾缓缓抬头，眼神涣散：“师姐，”她虚弱地笑了，“又是幻觉吗？”
“不是幻觉！”李一诺斩断锁链，将苏瑾抱在怀中，“我来了，我们一起离开。”
苏瑾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口三色血液：“不行，魔主…已经半苏醒，必须，”她挣扎着指向自己胸口，“暗金之核还在…我能感应到…其他两件，在中央祭坛。”
李一诺不由分说地背起苏瑾：“那就去祭坛。但不是去送死，而是终结这一切。”
穿过错综复杂的走廊，两人终于来到中央祭坛——一个悬浮在虚空中的圆形平台，四周没有护栏，下方是无尽黑暗。平台中央矗立着三根石柱，其中两根上分别放置着钢铁之心和星辰之心。第三根石柱空着，显然是为暗金之核准备。放下我，苏瑾虚弱地说，“我能走。”
李一诺刚扶她站稳，四周突然亮起无数火把。从黑暗中走出数十名黑袍人，为首的正是曾在极光城见过的白须长老——现在他的半张脸已经魔化，呈现出扭曲的黑色角质。“多么感人的重逢。”白须长老讥讽道，“正好赶上见证魔主完全苏醒的时刻。”
他挥手，三名黑袍人押着一个身影上前——是星影！她的虚影比在极光城时更加透明，似乎随时会消散。
“外祖母！”苏瑾挣扎着想上前，却因虚弱而踉跄。
星影抬头，眼中星光暗淡：“苏瑾孙儿，对不起。”
“别急着叙旧。”白须长老狞笑，“仪式马上开始。三相之子的血脉，加上星影的残魂，足够唤醒魔主大人了！”黑袍人们开始吟唱诡异的咒语。祭坛中央，三根石柱开始旋转，钢铁之心和星辰之心发出刺目光芒。苏瑾手腕上的暗金之核纹身也开始发光，不受控制地向第三根石柱飞去。
“不！”李一诺想阻拦，却被无形力量弹开。
三件装置就位的瞬间，整个祭坛剧烈震动。下方的虚空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从漩涡中心，一双纯黑的眼睛缓缓睁开。
“来了！”白须长老狂热地跪下，“恭迎魔主降临！”
李一诺趁机冲到苏瑾身边：“现在怎么办？”
苏瑾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决然：“师姐，相信我。”
不等李一诺反应，苏瑾突然挣脱她，冲向祭坛中央。在三件装置交汇的光束中，她张开双臂，三色能量从体内爆发，与装置能量融合。
“苏瑾！不要！”李一诺想冲上去，却被能量场阻挡。
苏瑾回头，露出一个含泪的微笑：“不是牺牲，是重生。”
三色能量达到顶峰，整个魔教总部开始崩塌。从虚空漩涡中，那团黑雾——魔主的本体——被强行拉出，与苏瑾的三色能量纠缠在一起。
白须长老惊恐地大叫：“不！这不是封印！这是融合！”
能量风暴中，苏瑾的身影开始变化。龙翼、光翼、骨翼同时展开，三色鳞片覆盖全身。她的声音变成三重和声：
“以创世之血，唤龙魂归位！”
一道比太阳还耀眼的光芒爆发，李一诺不得不闭上眼睛。当她再次睁开时，祭坛中央站着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还是苏瑾，但又不完全是。她的身高增加了，三对翅膀在背后微微扇动，眼中包含着整个星河。更惊人的是，她手中握着一团被三色能量包裹的黑雾，那黑雾正在逐渐被吸收！
“师姐。”新生的苏瑾——或者说，融合了创世之龙意识的苏瑾——轻声呼唤，“我明白了，全部明白了。”
李一诺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紧紧抱住她：“苏瑾？还是?”
“都是我。”苏瑾的声音既像她自己，又带着某种古老的回响，“魔主只是迷失的一部分，现在，平衡正在恢复。”
四周的黑袍人开始尖叫着化为黑烟。白须长老最后看了一眼，绝望地跳入虚空。星影的虚影则飘到苏瑾面前，轻轻抚摸孙女的脸：
“做得好，我的小瑾儿。”
“外祖母，”苏瑾伸手想拥抱，却只抓住一缕星光。星影满足地微笑，随后彻底消散。
整个魔教总部开始崩塌。苏瑾抓住李一诺的手：“我们必须离开！”
“怎么走？传送阵？”
苏瑾微笑，三对翅膀同时展开：“现在，我有更好的方式。”
她抱起李一诺，三对翅膀一振，两人如流星般冲向天际。身后，魔教总部彻底坍塌，坠入无尽虚空。
高空之中，李一诺紧抱着苏瑾，千万个问题在心头盘旋。但此刻，她只问了一个最重要的：
“你还是我的苏瑾师妹吗？”
苏瑾——三对翅膀在阳光下闪耀，眼中星河流转——低头亲吻了李一诺的额头：
“永远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