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道快马自北门直冲而来。
铁蹄在石板与积雪上激起碎冰与泥浆，马背上的信使衣甲破烂，脸颊青紫，血迹沿下巴结成霜。
城门前的哨兵连忙上前接缰，却见那人一个踉跄几乎坠马，喉中嘶哑喊出：“我要见……雷恩大人！”
与此同时，奥莫尔城内的领主厅依旧沉眠于风雪之下。
夜色深沉，城堡塔楼角落的火盆中一缕余烬微燃，映出窗前下少年的身影。
“诺尔，起风了。”
米洛披着斗篷，将一张旧毛毯裹紧弟弟的肩，“快去睡觉吧，等天亮我陪你去演武场。”
“我……我不是冷。”
诺尔睁着圆眼，“外面有马蹄声，还有士兵在喊。”
话音未落，敲门声传来，紧接着是卫兵焦急的低语：“雷恩大人，有急报，北境信使刚刚抵城，情况危急！”
米洛与诺尔对视一眼，前者立刻将弟弟扶下床，自己则披好衣物，冲出门外，直奔隔壁的主室。
火盆尚未熄灭，雷恩半躺在床边，额发因夜汗而粘着，眉头紧蹙，似在梦魇之中。
他被轻轻推醒，睁眼看见诺尔正小心地拉开他披风的一角，小声唤道：
“大人，有人来报急，说是……塔科尔堡出事了。”
雷恩瞬间清醒，翻身下床，披上厚袍，抓起桌边的剑带与披风。
米洛已将门打开，外面的走廊中，一名士兵正在等候。
他们一行火速前往领主厅。
厅中仍未燃灯，雷恩走在最前，身后跟着两个孩子，一个沉稳，一个忐忑。
踏入大厅时，那名信使已经被卫兵扶了进来。
他面如土灰，嘴唇泛紫，右臂缠着血透的布条，刚抬头便跪下大喊：
“大人，塔科尔堡遭敌围困！求援！求雷恩大人增援！”
他声音嘶哑而决绝，像是把整个信念都注入了这一句话里。
雷恩俯身扶起他：“坐下，慢慢说。”
信使颤着声音，将身上布袋解下，取出一封油封羊皮信，印章上是塔科尔守将维埃里的印记。
“昨夜三更，斯瓦吉亚军团突然发动进攻，破坏外城哨岗，塔楼失火，西侧箭楼塌陷……敌众我寡，援军不至，粮草将尽。维埃里将军命我昼夜兼程，请求奥莫尔即刻出兵。”
雷恩看完信，眉目微沉。
他挥手让卫兵带信使下去暂歇，并对诺尔说：“去叫醒他们，让所有将领尽快到议事厅来。”
“是！”诺尔挺起胸膛，飞奔出厅，米洛紧随其后。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议事厅中已点燃全部火盆，墙壁上的战图与防线图展开在长桌之上。
雷恩坐于首座，身披黑金披风，佩剑放在桌上。
陆续赶来的将领与幕僚纷纷就座——萨日娜、阿提斯、赞亚、罗瓦尔，以及几名军官与贵族统领，衣装未整，神色各异。
“塔科尔堡求援。”
雷恩简明地开口，将手中信纸递出，
“守将维埃里说，他们已守不住多久。”
桌旁顿时陷入沉默。
“塔科尔堡？”
赞亚眉头紧锁，指尖在地图上点出塔科尔堡的位置，
“如果敌人绕过灰牙河，那我们桥边的防线形同虚设。”
萨日娜冷静开口：“塔科尔堡距奥莫尔不过几天的路程，我们手头的兵力若强行出援，城防力度会被削弱，风险太大。”
“况且维埃里的情报并不清楚，我们无法判断敌军规模。若是陷阱怎么办？”
一位年长军官插言。
阿提斯点头：“我认为应先向上呈报此事，等皇帝调令，奥莫尔不应擅自行动。”
罗瓦尔双手抱胸倚在桌旁，沉声道：“敌人如果敢围塔科尔堡，必定是大规模军团行动。我主张加固巡防，集中精力备战，至少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巡防已调动两批了。”
赞亚说，“若对方调虎离山，我们将陷入两线被动。”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声音在火盆映照下交织如雪夜风声，浓雾沉沉。
而站在下首的那名信使却急得满脸通红，眼看议事陷入僵局，他终于忍不住拱手跪地：
“请……请大人救救塔科尔堡的将士！他们在等援军，如果我们不去，他们撑不了三日——求您了！”
雷恩一直静静坐着，未言一语。
他的双手交握于膝，眼神沉静如夜色山岭，听着众人辩论，却不插言。
直到某一刻，他忽然抬起右手。
厅中瞬间安静。
他缓缓起身，披风随着动作垂落肩后。
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火光与人群，清晰入耳：
“我已经决定——出兵。”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面面相觑，萨日娜最先开口：“雷恩，我们兵力本就不足，若——”
“我知道。”
雷恩打断她，语调如铁，
“所以我不会让主力全部离城。我亲自带领一百骑兵前去，确认敌情；若兵力悬殊，绝不强攻。塔科尔堡不能丢，但我们更不能送死。”
罗瓦尔还要张口，雷恩制止了他。
他望向所有人，目光如山风拂雪，冷静却坚定：“我意已决，开始准备吧。”
众将神色动容。
他转向站在一旁的信使：“你回去，告诉维埃里——奥莫尔的支援会来。他必须坚持三日，我们的援军也会在三日内抵达。”
信使眼圈骤红，跪地叩首：“谢……谢大人！我这就启程返回！”
天刚刚亮。
东方的地平线上，一抹苍青如刀锋般刺破雪色天幕。
沉沉夜雾犹未散尽，薄霜覆在瓦顶与旗杆上。
城市尚未醒来，唯有军营方向，已响起第一阵铁甲摩擦的低鸣。
雷恩站在领主厅前的石阶上，身披白色披风，头盔挽在臂上，披风下是黑金战甲，左肩垂挂着白狼披巾。
他神情沉稳，眉目间尽是未眠后的倦意与凝重。
“罗瓦尔。”
他侧首说道。
“在。”罗瓦尔应声而至，身后几名军官已整队待命。
“留守部队交给你。今日起，将民兵调为双班轮换，巡逻路线向东延伸至灰牙河道口。水巷区、旧船坞、塔楼高点全部加强明暗哨。”
“明白。”
“如果一周内我未归——”雷恩顿了顿，“……就启动紧急防御体系，调动全部守军入城，全城封锁。”
罗瓦尔神情一凛，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