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轿里石榴红金线绣的帘幔突然被撕裂时，苏玉娇正捏着绣金合欢扇数轿顶垂落的珍珠流苏。第八百三十一颗东珠将将滚过指尖，寒铁剑鞘便挑开了七重蜀锦轿帘。
“娇娇，数珠子好玩么？“
玄金软甲裹着凛冽雪松香撞进来，苏玉娇的合欢扇咔嗒跌在膝头。眼前人墨发间垂落的红珊瑚珠串硌在她颈侧，那串本该挂在突厥可汗贡品架上的血玉髓，此刻正随着男人低笑在她锁骨上碾出红痕。
“王、王爷？“她往后缩了缩，绣着百子千孙图的嫁衣后摆勾住了轿中暗格。这顶八宝璎珞轿是爹爹特意请江南十二名匠打造的，金丝楠木轿梁里竟嵌着寒光凛凛的玄铁锁链。
萧烬的蟒纹护腕擦过她鬓边丹桂，咔哒一声扣住轿壁机关。苏玉娇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宝华寺求的签——“彩凤误栖荆棘丛“，解签的老和尚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打翻了案上香炉。
“现在知道怕了？“染着血腥气的拇指抚上她唇上胭脂，玄铁扳指在暮色里泛着幽蓝的光，“五年前你往我心口捅簪子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手抖？“
轿外传来护卫倒地的闷响，苏玉娇嗅到浓重的铁锈味。她试图从对方幽深的瞳仁里辨认什么，可记忆如同被搅浑的池水，唯余零星光影——暴雨倾盆的断崖，浸血的月白锦袍，还有谁在耳边哭着说“阿烬快走“。
“王爷认错人了。“她攥紧袖中藏着的银剪，那是娘亲塞给她防身的，“臣女要嫁的是镇北侯世子......“
“喀嚓“。
玄铁锁链蛇一般缠上她脚踝，苏玉娇惊觉这轿中机括竟都是朝内设计的。萧烬捏着她下巴轻笑，唇畔溅着不知是谁的血：“你的世子正在护城河喂鱼呢，娇娇要不要去看？“
轿身突然剧烈摇晃，外头传来兵戈相击的铮鸣。苏玉娇透过破碎的轿帘瞥见满地猩红，她陪嫁的十二个侍女歪倒在青石板上，腕间金铃还在叮当作响。
“别看。“带着薄茧的手掌捂住她眼睛，萧烬的声音像淬了毒的蜜，“你当年不是说，最见不得我杀人？“
苏玉娇浑身发抖，嫁衣上的金丝雀仿佛要挣脱锦缎。颈间突然一凉，萧烬竟咬开她珍珠盘扣，尖齿擦过跳动的血脉：“怎么不叫？你从前被树枝划破手指，都要抱着我哭半盏茶时辰。“
记忆的碎片突然刺痛太阳穴，苏玉娇恍惚看见漫天火光里，少年用染血的手往她嘴里塞糖块：“娇娇不怕，阿烬在这里。“可那面容分明与眼前人重叠，惊得她打翻了案头合卺酒。
酒液泼在萧烬玄色王袍上，晕开暗红的花。他忽然暴怒着掐住她脖颈，眼底翻涌着血色：“苏玉娇！你连合卺酒都要为他留着？“
窒息感漫上来的瞬间，苏玉娇袖中银剪抵住他心口。那里隐约有道旧疤，隔着冰冷的软甲都能摸到凸起。萧烬却低笑着往前倾身，任由剪尖刺破锦缎：“用点力啊，当年你刺得可比这深。“
轿外厮杀声渐歇，有侍卫隔着轿帘禀报：“禀王爷，镇北侯府一百三十七口......“
“嘘——“萧烬指尖按在苏玉娇唇上，凤眸里映着她惨白的小脸，“吓着我的娇娇了。“他突然打横抱起新娘，染血的战靴踢开轿门。
暮色如血泼在长安街上，苏玉娇的珍珠鞋履跌落尘埃。她看着自己鲜红的嫁衣下摆扫过满地残箭，忽然想起今晨梳头娘子说的话：“姑娘这婚服红得古怪，倒像是拿朱砂染的。“
萧烬的披风裹住她时，苏玉娇嗅到浓重的药味。传闻摄政王五年前身中奇毒，看来是真的。他胸腔震动带着笑，低头咬她耳垂：“闻到离魂草的味道了？这毒拜你所赐，娇娇打算怎么还？“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苏玉娇刚要挣扎，后颈突然刺痛。萧烬指尖银针泛着蓝光，她视线开始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对方手腕上狰狞的齿痕——那形状，竟与她幼时养的小白虎一模一样。
“睡吧。“蛊惑的声音擦过耳际，“等到了王府，本王慢慢教你......怎么当新娘子。“
意识沉入黑暗前，苏玉娇恍惚听见锁链声响。脚踝上的玄铁链缀着十二颗金铃，和五年前她亲手系在小白虎颈间的铃铛，声音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