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声裹着寒气渗入寝殿时,姬延正梦见自己在现代加班改方案。直到“咔嚓“一声脆响,他才惊觉那玉枕竟被自己捏出了裂痕。
庑廊下的动静比晨雾更浓。
两个绛色官袍的老者扭作一团,司徒的獬豸冠歪斜着卡在御史大夫的蹀躞带上。价值连城的玉组佩碎了一地。
(注:解豸(xiè zhì)神兽,先秦时期官员戴头上的;蹀躞带(dié xiè)官员玉制腰带。)
“陛...陛下!“御史大夫的白须沾着司徒的唾沫星子,“这老匹夫熔了宗庙铜锭铸私器!“
“放你的狗屁!“司徒一脚踹翻青铜仙鹤灯树,蜡油泼在《周礼》竹简上,
“那铜分明是太仆为了讨好秦国商队的!“
姬延弯腰拾起半截断绶。他突然笑出声:“二位这绶带倒是织得密实——宗庙帷幔若有这般手艺,也不至于让麻雀在房梁上孵蛋。“
笑声仿佛冻住了晨雾。
姬延回到御座之上,目光扫视着下方的群臣。
今天是大朝会的日子,他特意召集了所有大臣,准备讨论如何改善国计民生的方案。
其实,姬延心里也清楚,这个朝会不会太顺利。
那些盘踞朝堂多年的权臣早已习惯了敷衍天子、中饱私囊,他们绝不会轻易接受任何改变。
“诸位爱卿,”姬延开口说道,“寡人昨日巡视洛邑都城,发现百姓大多生活困苦,军队士气也很低落。这显然是我们治理不善导致的。现在,请诸位畅所欲言,为寡人提出一些切实可行的方案。”
话音刚落,大殿内一片寂静。群臣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率先发言。
朝堂上,九卿的紫檀座空了大半。
姬延摩挲着案头裂璺的玉圭,忽然将一摞竹简掷向盘龙柱。“哗啦“一声,蛀空的简册炸成飞絮,惊得梁间灰雀扑棱棱乱撞。
姬延语气加重:“寡人欲效仿周公制礼,重修《周官》,诸位以为如何?“
片刻之后,一名年约五旬的老者缓缓站起身来。
他是朝中最有权势的官员之一赵甲,一向以狡猾多谋著称。
“陛下,老臣斗胆直言。”赵甲拱手一拜,仪态看似还算恭敬,但语气却带着几分轻蔑,
“如今国家积贫积弱,非一日之寒。若想改变现状,恐怕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况且……”
他顿了顿,看了姬延一眼,“陛下初登大位,对朝政尚不熟悉,是否应该先从简单的小事情做起?”
此言一出,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有的点头称是,有的低声议论。
显然,他们都认为上面坐着的不过是另一个可以摆布的傀儡天子。
姬延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盯着赵甲:“赵大人这话的意思是,朕连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好,更别提大事了?”
赵甲微微一怔,随即强作镇定:“老臣不敢如此妄言,只是担心陛下过于急切,反而适得其反。”
“好一个‘适得其反’!”姬延猛地拍案而起,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你们是不是觉得寡人只是个摆设?那寡人倒想问问,谁才是真正的天子?既然你们这么聪明,为何不自己当王?”
这一番话犹如平地惊雷,瞬间震撼了整个大殿。
众大臣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跪倒在地连连叩首:“臣等不敢!臣等不敢!”
唯有赵甲依然硬撑着不肯低头,脸上青筋暴起,显然是被激怒了。
“陛下莫要血口喷人!老臣一心为国,怎敢有二心?”
“哦?”姬延眯起眼睛,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既然赵大人如此忠心,那寡人倒要问问,你每月领取俸禄多少?又将国库多少据为己有?”
赵甲一时语塞。他知道自己的贪腐行为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但从未想过会被年轻的天子当众揭穿。
姬延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赵大人既然不愿回答,那便由寡人代劳吧!据寡人所知,你每年挪用军费不下万金,用于购置田产、收买人心。”
姬延继续加重了语气:“像你这样贪得无厌的庸碌官员,如何能担当重任?”
此言一出,大殿内的气氛更加凝重。众大臣屏住呼吸,低着头,不敢出声。
姬延冷冷一笑,挥手示意侍卫上前:“将赵甲革职查办,没收其全部家产充公!此外,凡是在场知情不报者,一律严惩不贷!”
“陛下饶命啊!”赵甲瘫倒在地,哭喊着求饶。
然而,姬延根本不为所动,转身看向另一名年轻将领:“游兼,你出身寒门,却能屡立战功。寡人决定破格提拔你为新任太尉,统领全国军队。你可愿意?”
游兼激动不已,立刻跪下磕头:“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此时太仆出言:“陛下,府库空虚.....不知如何修《周官》.“
“那就卖官。“姬延截断话头,“司徒之位作价千金,太仆之职八百——哦,”
姬延挠头:”方才廊下那场斗殴,倒让寡人想起个新官职。“
他蘸酒在案上画了个“监“字,“专司记录卿大夫私斗,一次收费十朋贝,诸卿意下如何?“
满殿死寂中,年轻卫尉的甲胄声格外刺耳。
“陛下!“司徒突然扑跪在地,“老臣愿献私宅三座充作军资!“
“巧了。“姬延从袖中抖出一卷帛书,“昨夜巡城,正见司徒家仆往渭水运铜锭——“
他忽然倾身,冕旒几乎戳到对方鼻尖,“要不要猜猜,押运的虎贲卫现在走到哪了?“
随着赵甲等人的倒台,姬延迅速展开新一轮的人事调整。
他罢黜了几个贪腐无能的旧臣,提拔了多名年轻的新秀。
这些人大多来自寒门,目前看来是比那些贪腐无能的旧臣可靠些,至少会对姬延产生感激之情。
“从今日起,朝廷的一切事务都将重新规划。”
姬延环视全场,语气坚定而有力,“寡人不允许任何人再利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若有违抗者,必将严惩不贷!”
众大臣虽然心中不满,但也不敢公然反对,至少此时不敢反对。毕竟,眼前的这位天子已经展现出非凡的手段和魄力。
日昳时分,十二辆囚车碾过洛阳长街。
姬延倚在阙楼上,看百姓用烂菜砸向昔日权贵。突然扬手,将司徒的玉冠抛向人群:“接着!这可是价值五车黍米的宝贝!“
哄抢中,他转头对卫尉低语:“去把司徒府书房第三根梁柱劈了——记得带上会识字的。“
暮色四合时,虎贲卫抬着二十箱简牍闯入大殿。
“啪嗒“,姬延故意碰翻漆盒,骨签哗啦倾泻——全是各封地送来的密报。
他拾起一枚刻着“赵“字的签牌,轻笑:“难怪赵国使者总说周天子宫里的彘肉馊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