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一次跟镖

晋县的晨雾还未散尽,刘枫已在镖局演武场扎了半个时辰马步。深秋的风掠过他单薄的青衫,卷着几片金黄的银杏叶,扑簌簌落在他肩头。十二岁的少年身形抽条,眉眼间褪去了稚气,却仍带着股不服输的倔强。

“收势!”刘宇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总镖头双手抱胸,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儿子微微颤抖的双腿,“扎马步不是比谁站得久,要稳如磐石,方能后发制人。”

刘枫缓缓站直,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练武服的衣襟上。他不服气地抿了抿嘴:“爹,我觉得自己的基本功已经很扎实了。您不是常说,实战才是检验武艺的唯一标准吗?”

薛银环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从厨房走来,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枫儿,你才十二岁,急什么?塞外之地,凶险异常,可不是儿戏。”

“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刘枫急得涨红了脸,“蒙学的课业我早就熟稔于心,林爷爷教的医术我也入了门,二叔三叔教的刀法剑法我都练得有模有样,而且……”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我还有在蓝星上学到的功夫,那可是老道士教的不传之秘!”

刘宇鹏和薛银环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们知道儿子偶尔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蓝星”,什么“穿越”,但每次追问,刘枫总是支支吾吾,只说那是梦里的奇遇。

就在这时,一名趟子手匆匆跑来:“总镖头,城西周记布庄的周掌柜来了,说是有趟镖要送。”

片刻后,大厅里茶香袅袅。周掌柜抹了把额头的汗,神色焦虑:“刘总镖头,这次是往张垣送五十匹绸缎。路程倒是不远,可眼下塞外的狄人时常南下劫掠,这一路上……”

刘宇鹏沉吟片刻:“周掌柜放心,我定会选派得力人手,保你货物周全。”

“爹,我要去!”刘枫突然从屏风后冲了出来,“让我和二叔一起去!我保证不给镖局丢脸!”

吴云里皱了皱眉:“胡闹!这可不是你练刀耍剑的演武场。”

“二叔,我真的可以!”刘枫急得直跺脚,“您不是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吗?我跟着您去,既能学本事,又能保护货物,一举两得!”

刘宇鹏看着儿子眼中炽热的光芒,想起自己十二岁那年,也是这般渴望着闯荡江湖。他转头看向周掌柜:“周掌柜,您意下如何?我这犬子虽年少,却也有些本事,加上他二叔亲自照应,想必不会有失。”

周掌柜犹豫了一下,最终点点头:“既然刘总镖头信得过,那便劳烦二位了。”

就这样,刘枫如愿以偿地踏上了第一次镖程。临行前,林老爷特意塞给他一个小药囊:“里面有止血散、金创药,还有我新配的提神丸。在外不比在家,万事小心。”

刘枫接过药囊,认真地点点头:“林爷爷放心,我学了您的医术,也会照顾好自己和二叔的。”

秋天站在一旁,欲言又止。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他比谁都清楚刘枫的倔强。“路上小心,”秋天递给他一包晒干的薄荷叶,“泡水喝,能防中暑。”秋天本来也想随行,后来在二人夜谈之后放弃了,只是过来送别。

队伍出发了。刘枫骑着一匹枣红马,腰间挎着一把陨铁打造的短刀,刀鞘上刻着流云纹。他昂首挺胸,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凯旋而归的模样。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他一记沉重的打击。几日后,行至半路,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众人匆忙寻找避雨之处,却在山道上发现了几具商队的尸体。

刘枫握紧缰绳,望着前方突然现身的马匪——十余人骑着高头大马,刀刃在阴云下泛着冷光,为首的汉子满脸络腮胡,左耳戴着枚狰狞的狼牙坠。

“吴二叔,咱们拼了!”刘枫按住腰间短刀,却被吴云里抬手拦住。这位镖局二当家神色从容,解下披风抖落雨水,缓步上前时腰间铜铃轻响:“各位朋友,在下福威镖局吴云里,久仰‘黑风寨’的名号。”

络腮胡汉子眯起眼,刀背敲了敲马鞍:“福威镖局?老子管你是谁!留下镖车,饶你们狗命!”他身后喽啰们齐声呼喝,惊得镖队马匹一阵骚动。

吴云里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展开后二十两雪花银在雨中泛着微光:“这点薄礼,权当交个朋友。”他目光扫过众人腰间兵器,“各位在这山道讨生活不易,想必也不愿为几匹绸缎伤了和气。”

“哼,打发叫花子呢?”汉子冷笑,刀刃突然抵住吴云里咽喉,“老子上个月折了三个兄弟,这点银子……”话音未落,吴云里手腕翻转,两根银针已抵住他肘间麻穴,动作快如闪电却又留着分寸。

“朋友,”吴云里语气依旧平和,“我这银针淬了麻沸散,三息之内你若动武,整条右臂都得废。”他撤回银针,将银子往前推了推,“但我更想交你这个朋友。咱们都在这江湖上讨口饭吃,低头不见抬头见。”

汉子面色阴晴不定,突然放声大笑:“有意思!吴老二,算你有种!”他抓过银子揣进怀里,刀尖却转向刘枫,“不过这小崽子看着不顺眼,得给我留下点记号!”

刘枫正要拔刀,吴云里已侧身挡在他身前:“犬侄不懂事,我替他赔个不是。”说着从腰间解下一个胡洛,“这是我镖局的镖酒,赠与各位好汉,此酒甘烈,却不醉人,喝完唇齿留香,算是给各位的赔罪之物了。”

汉子掂量着酒葫芦,目光在吴云里和刘枫身上打转。良久,他突然一挥手:“看在这银子和酒的份上,走吧!下次再让老子遇见,可没这么好说话!”

回程路上,刘枫望着吴云里擦拭佩剑的背影,忍不住问道:“二叔,为什么不直接动手?凭咱们的本事,未必……”

“江湖不是光打打杀杀,”吴云里头也不抬,“那些马匪或许也是被逼无奈才落草。今日能化干戈为玉帛,好过结下死仇。”他将剑入鞘,铜铃轻响惊飞两只麻雀,“你看那汉子左耳的狼牙,是塞外狼族的图腾。若真起冲突,只怕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刘枫虽撇了撇嘴,却将这番话默默记在心里。他忽然想起老道士说过的“以和为贵”,又想起林老爷行医时总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细雨渐密,打湿了他的衣襟,却让少年的眼神愈发清亮——原来这江湖,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也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