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祠堂的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爆出灯花,林秀秀感觉有冰凉的手指在梳理她的头发。大红盖头下的视线里,她看见自己涂着丹蔻的指甲正在腐烂。
“一梳福寿双全,二梳子孙满堂...”沙哑的唱词混着腐臭味钻进耳朵。铜镜里映出七个模糊人影,最中间的新娘盖头下滴着黑血,翡翠戒指卡在指骨关节处发出咯吱声响。
林秀秀的舌尖尝到铁锈味。缠在手腕上的红绳突然收紧,勒进昨晚被老妪抓过的淤青里。她猛然想起背包夹层里的半张黄符——那夜在白云观求的平安符还剩半截朱砂纹路。
供桌上的牌位突然齐刷刷转向。陈玉娥的牌位裂痕里渗出粘稠液体,在地上蜿蜒成生辰八字。林秀秀浑身发冷,那分明是她自己的出生时辰。
“白道长在等你呢。”梳头婆的骨簪戳破她耳垂,血珠滚落在绣着并蒂莲的枕套上。祠堂门吱呀作响,二十年前失踪的第七口红棺赫然停在门槛外,棺头贴着的褪色喜字突然变得鲜红欲滴。
地窖里的霉味熏得人作呕。林秀秀摸到黏腻的墙壁,指尖传来密密麻麻的凹凸感。手机残存的电量照亮墙面时,她看见满墙用血画的符咒,中央钉着张泛黄的戏票——日期正是陈玉娥成亲那天的农历七月十五。
戏票背面有行小字:“丑时三刻,西厢房”。当她摸到戏票夹层里的半枚翡翠戒指,地窖深处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见墙角蜷缩的白骨,腕上红绳系着的铜钥匙正泛着幽光。
祠堂后的古井冒着寒气。林秀秀攥着铜钥匙的手不住发抖,井绳上七枚铜钱突然全部竖立。当她探身看向井底,水面映出的却不是自己的倒影——穿青布衫的男人正在井下朝她微笑,手里握着那把生锈的铁锤。
“当年班主让我处理戏服,”井底传来带着水声的低语,“我在嫁衣里发现了这个。”浮上水面的油纸包里,整本族谱的残页正在缓缓展开。最后一页贴着七张生辰帖,最新那张墨迹未干,赫然写着林秀秀的名字和八字。
祠堂梁上垂下的白绫无风自动。林秀秀颈间的红绳越收越紧,翡翠戒指突然发烫,灼得锁骨处皮肉滋滋作响。供桌上的长明灯轰然炸裂,飞溅的灯油在地面拼出个歪扭的“逃”字。
后山乱葬岗的乌鸦惊飞时,林秀秀在陈玉娥坟前挖出了铁皮匣子。匣内戏班账本记载着惊人秘密:白道长竟是当年戏班的账房先生。泛黄的宣纸上画着七星锁魂阵,七个红圈标注的位置正是摆放红棺的方位。
破晓时分,林秀秀举着火把冲进戏台废墟。铁锤砸向第七口红棺的瞬间,棺内传出凄厉的哀嚎。腐朽的棺板碎裂处,二十年前失踪的戏班账本露出边角,封皮上沾着与匿名信相同的朱砂。
当她把翡翠戒指按进账本凹槽,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七口红棺同时炸裂,漫天纸钱中浮现出戏班众人的虚影。白道长在虚空中画符的手突然僵住——他道袍下摆露出半截青布衫,与井中倒影的衣着分毫不差。
柳树忽然垂下千万条红绳,将想要逃窜的虚影尽数缠住。林秀秀看着那些扭曲的面孔化为青烟,最后一丝烟尘钻进她腕间红绳时,晨雾里传来遥远的鸡鸣。
村口老槐树下,第八口红棺已成朽木。林秀秀的运动鞋踩过潮湿的青石板,鞋跟沾着的纸灰簌簌飘落。背包里那半张黄符突然自燃,灰烬里显出完整的朱砂纹样——正是七星锁魂阵缺失的阵眼。
走到山脚回头望去,整个柳树村笼罩在奇异的霞光里。她没看见祠堂飞檐下悬着的七盏白灯笼,更没注意背包侧袋渗出的血水,正缓缓浸透那张写着新选题的采访提纲:“白云观镇观之宝失窃案追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