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闹剧

宋江三五次请得陈太尉上轿，匆忙跑到晁盖跟前说道：“哥哥千万莫要多心，小弟之心天日可鉴，绝无越过哥哥去的意思。”

晁盖呵呵一笑，“太尉与贤弟投契，乃是天大的好事。其他的为兄都理会得。”

宋江还要解释几句，那陈太尉掀开轿帘招呼道：“宋头领何不为我介绍一番山中景色？”

宋江叹了口气，朝着晁盖告了一番罪，匆匆走到轿旁。一个在轿内，一个在轿外，相谈甚欢。

晁盖跟在后面，令上马行了，众人大吹大擂，簇拥着上了五关来。直至忠义堂前，一齐下马，请太尉上堂，正面放着御酒诏匣。

晁盖与众头领一齐在堂下跪着。

陈太尉于诏书匣内取出诏书，展开之后高声读道：

制曰：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五帝凭礼乐而有疆封，三皇用杀伐而定天下。事从顺逆，人有贤愚。朕承祖宗之大业，开日月之光辉，普天率土，罔不臣伏。

近为尔晁盖、宋江等啸聚山林，其罪虽不赦，其情实可悯。今差太尉陈宗善前来招安，诏书到日，即整肃本部兵马，出兵东平府，剿灭叛贼武松。

功成之日，即宽宥尔等之前罪。有功之头领俱有封赏。故兹诏示，想宜知悉，宣和二年十月十五日诏示。

陈太尉读诏罢，除宋江外，人人皆有怒色。晁盖听到剿灭武松一节就站了起来，转过身去，负手而立，对圣旨殊无半点敬意。

宋江见此，再拜伏罪：“非宋江等无心归降，实是草诏的官员不知梁山泊的情状。这等诏书，我等实不敢奉诏。”

陈太尉卷了诏书，笑呵呵地扶起宋江，“宋头领请起，朝廷不知你等艰难也是有的。官家此次差我来招安，不过是想看看你们招安到底有几分真心。”

宋江见事情还有转机，忙问，“真心如何？不真心又如何？我等愚钝，还请太尉明示。”

“若是真心，我回去便请旨，自然有高官厚禄赐下，若是假意，那就有大兵来打。宋头领切勿自误。”

刘唐喝道：“哪个不知你们的奸计？要打便打，再啰嗦一声儿，定叫你下不得梁山泊。”

说罢劈手夺过诏书，撕做粉碎。李逵大踏步上前，揪住陈太尉衣领，“你这鸟官看着就不是好人！空口白牙就要俺们去打生打死的。俺先打死你这撮鸟！”

李逵举拳便打，亏得卢俊义一把架住他的胳膊，丢了出去。即便如此，那陈太尉还是被唬得面无人色。

“这怎么说的？本官也是一片好心。”

此时四下大小头领，一大半闹将起来，嚷嚷着“朝廷居心叵测，拿御酒哄傻鸟儿哩？”

晁盖对此只做未见，全程冷眼旁观。

宋江、卢俊义只得亲身上马，将太尉并一干人数护送下五关。

到得金沙滩上，宋江告罪道：“山野匹夫，不识王化，太尉千万见谅。”

说着取过大包金银呈上，“我等虽然屈身草莽之中，忠义之心可表天日，望太尉不以小过，而使我等报国无门。”

陈太尉惊魂稍定，“梁山泊并无大恶，武松方是心腹之患，这些本官心知肚明。我回朝之后，定会禀明官家。想来真正的招安旨意，不日便来。

临走之际，本官再送宋头领几句话，正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对于天下如是，于你梁山泊何尝不是如此？

武松藐视天子，公然扯起反旗，梁山泊与他同在山东，你要招安，却不想与他为敌，绝无可能。

你心向朝廷，可依本官看来，山寨中也不是铁板一块。你的话到底有多少份量，还颇费思量。本官言尽于此，宋头领仍需仔细斟酌。”

陈太尉说完，匆匆地登上座船，扬帆起航而去。

正是寒冬腊月天气，宋江茫然地望着湖面，只觉得周身寒彻。

此时身旁只有卢俊义、燕青二人，就连铁杆招安份子吴用、秦明等人也没有跟随下山相送。

宋江问卢俊义道：“眼下这般局面，卢员外何以教我？”

卢俊义道：“这官儿虽存了挑拨之意，话却未尝没有道理。小可倒是想问，哥哥是自己不想和那武松放对呢？还是不想让晁天王为难？”

“为山寨弟兄们的前程，宋江死不足惜，又哪里会因私谊而忘大义？只是我肯这般做，晁天王哪里却是断然不肯的。如之奈何？”

自从那日与武松诀别，宋江早料到会有此一天。晁盖自然不肯与武松为敌，今日朝廷这般轻视梁山，山寨的其他头领未尝就肯了。

燕青一向以卢俊义马首是瞻，他怕卢俊义急着招安，失了分寸，便道：“我倒是觉得招安不急于一时，两位哥哥何不等朝廷开出合适的价码来，再定行止呢？”

两人一听，均觉有理。

宋江问燕青道：“小乙，你觉得眼下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燕青看了卢俊义一眼，见他仍在捋须沉思，便道：“昨日朱贵哥哥曾言，武松攻打曾头市甚急，我们何不助他一臂之力？”

“胡闹！”卢俊义厉声斥责。

宋江却仿佛醍醐灌顶一般，豁然开朗，“小乙说得是。我这就召集众位头领商议出兵事宜。”

宋江撩起袍角，飞也似的回到忠义堂上，先与晁盖赔罪：“哥哥千万莫要中了朝廷中奸臣的挑拨离间之计。”

见到一众头领都不赞成招安，晁盖心情大好，豪迈地一摆手，笑道：“贤弟忒多心。我与你亲兄弟一般，怎是他三言两语就挑拨得了的？”

宋江笑道：“哥哥胸怀宽广，是小弟的不是。”

二人说笑一阵，前嫌尽弃。

说起武松攻打曾头市一节，二人便再开筵席，与众头领议事。

宋江道：“朝廷殊无招安诚意，你们恼怒也在情理之中。如今二郎正在攻打曾头市与东昌府两处，兵力捉襟见肘，我与晁天王哥哥的意思是出兵帮上一帮，不知众位兄弟意下如何？”

此时人人都在气头上，是以纷纷附议。

晁盖便下令，亲自带秦明、黄信、刘唐、白胜、雷横、王矮虎、燕顺、穆宏等头领，率三千人马做一路，

宋江带领卢俊义、燕青、李逵、戴宗、李俊、张横、吕方、郭盛、童威、童猛等头领，率领三千人马为第二路，

吴用带领其他头领镇守山寨，输送粮草。

如此分派已定，于第二日清早，放了号炮，二人便率领兵马浩浩荡荡下山，驰援武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