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尸林

易言撑着黑伞行走在被血浸染的街上,夜色阻碍她的视线,目之所及是夜色里一个个若隐若现的鬼影。

她敏锐的察觉到有几分不对劲,首先就是更敏捷的速度,当她掏出铜镜照过去的时候,对方竟然全都能闪开。

“怪了,难道是杀得越多,它们越强?”

镜子照不到就抓不了鬼,现在只是不能让鬼近身,却不能避免障眼法。

易言手上东西已经够多了,一只手要握着伞一只手要拿着镜子还有打鬼鞭,面对突然变化成树林的地方,脚下干枯的树叶声就显得奇怪。

连续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就不可能有干燥物。

易言看着面前挡路的树,想也没想的踢了一下。

下一刻,从树身爆发出宛如瀑布般汹涌的红色流淌在地上。

令她一颤。

“这个树……怎么会流人血?”

刚才那一脚,只感觉软绵绵的,似乎……真是人身。

她不由得握紧伞柄,面前的树有几十棵之多,在自己眼里全是树的模样。

不敢想是否都是恶鬼的障眼法。

现在的她是不是就站在尸林中间,都有可能。

易言将黑伞倾斜至身前,再拨正时,她的左手持伞,食指与中指夹着铜镜,右手握着打鬼鞭,毫不犹豫的挥向那颗流血的树。

“啪!”

鞭子接触到树身的同时,幻觉解除,一具死相极其凄惨的尸体被恶鬼抱着出现在她的眼前。

紧接着第二鞭下去,直指身后恶鬼,后者被抽得哀嚎一声,丢下尸体逃窜而去。

失去支撑的尸体直直朝后倒去,发出沉闷的响声。

易言握紧了鞭子,内心提醒自己不要害怕,要是有胆怯就会被恶鬼有机可乘。

鬼最会玩弄人心,她不能给丝毫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将鞭子挥舞得更加响,越来越多的恶鬼逃离。

扰人的幻觉也被解除。

夜色无光的大街,易言疲惫的耷拉着肩膀看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摆在自己周围。

她不知道还剩多少活人在,这么多尸体与下不完的血雨,只要血雨还在下,她就不能停下。

“能救一个是一个。”尽管身体在发出警告,她依旧撑着去寻找。

黑河镇最大的祠堂内。

幸存的人们发现自己手中的金身像压根不能阻挡恶鬼的附身,他们开始捡起地上被踩得破破烂烂的宣纸,人人都想拿在手上抵御恶鬼,各自争抢。

沾上脚印与血渍的宣纸脆弱得只用了三秒就变成一堆纸屑。

这时候的其他人才想起那个带符咒来的人。

偷偷把曲平给拖到人群中间给摇醒。

漂浮在空中的恶鬼时不时的吓着惊慌的人们,开始不着急附身,这群毫无威胁的人在它眼里只是蝼蚁。

心急的人哐哐就是两个耳光让曲平清醒,他等不及对方这样慢悠悠的样。

“喂,曲平,这符是你自己画的吗?”

挨了两耳光的曲平还处于发懵中,眼见第三个耳光要下来,他赶紧开口,“不是我画的,是易小姐,就是那个在广场上被我砸晕的女人。”

“什么?是她!”其他人尽管知道她很厉害,但没想到驱鬼符咒也能画。

众人开始懊悔先前对她的无礼,这样一个能人却被那样对待。

不过很快就有人跳出来推卸责任,“那我们快去找她啊,之前在广场是曲平爷孙俩无理又不是我们,她肯定会帮我们的。”

“对啊,是曲平爷孙俩犯错,关我们什么事,我们是无辜的。”

其他人纷纷觉得有理,他们又没跟易言有仇,只要找到她,不就得及了。

“喂,你们什么意思?”曲平见镇上其他人一副清白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说得你们有多干净似的,被吓死的浮尸不是你们燃的骨香粉吗?”

“那又咋了,我们又没害她。”

镇上没有一个人为杀过人而愧疚,他们只想要活命。

他们看着空中的恶鬼,最后选择拼一把,只要找到易言,就有活下来的机会。

曲平抱着昏迷的爷爷看着镇上的居民们逃出祠堂去寻找易言,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恶鬼寻着居民而去,这里反而安全了。

镇长握着金身像坐在一根柱子后,惨白面色的他颤巍巍的站起来,脚步虚浮。

“曲平,你爷爷身体里的不是保家仙,他把恶鬼放出来了,你们爷孙俩骗了我。”

“……三伯伯,对不起。”曲平低着头不敢直视那双苍老的眼睛,“我也是刚知道。”

“对了,你跟我来。”镇长摇摇晃晃着走向供桌下面,露出一个被封住的通道,他颤颤巍巍的把封条撕下,又把入口打开,“你快进去,通过这里去拿保家仙的金身像。”

“这里为什么会有个通道?当初修塔的时候不是说和平塔建成以后就让金身像永远只放在最顶层的吗?”

他还记得当初那个风水大师反复告诫这座塔是镇压恶鬼的,所以不能留有贪心,也不能有任何能进塔的途径。

镇长摇头,他坐在地上叹息连连,“放金身像需要从内部放,这个通道也是那时候打的,后面我向风水大师求了两道符贴在上面也算封。”

当时确实没想过再打开,但也没想到现在的黑河镇是副炼狱景象。

赝品金身像无用,那只能请真正的金身像出来。

曲平看了眼还在昏迷的爷爷,轻轻的把他放到地上,自己则爬进那个地道里。

一进去,身后的门就被关上,嘎吱一声,吓得曲平一激灵,他回头看了眼还有点光源的门,一狠心继续朝里爬。

地洞很狭隘,曲平跪趴着仅靠一双手去摸索地面与四周,行动得也很缓慢。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爬到哪去了,这里又是哪里,空气中隐隐传来土腥与臭味,那种味道很特殊,说不出来的感觉。

越往前爬,味道越重,熏得他捂住口鼻也挡不住的恶臭。

曲平几乎是同时呕了出来,酸臭味也在这逼仄的地方弥漫。

他不敢停,外面有养育自己长大的爷爷。

黑暗中,他的手摸到一片衣角布料,很滑,很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