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惊变

“雷剑?你有何事?”

张冲搁下地图,走出帐外却见到一个忠厚脸。

这忠厚脸当然不是刘备,而是他四叔梁青的心腹,雷剑。

雷剑跟随梁青多年,忠心不二,是与张刅一并打下家业的功勋之人,所以在张氏部曲中颇有分量。

梁青几人因为要督办塞内张氏各矿场资源,无法抽身出塞,所以便让为人沉稳的心腹雷剑相随,想助张冲一臂之力。

雷剑此刻风尘仆仆,似是远归而来谨慎左右一望,只是道:“少主,当心隔墙有耳。”

他似乎是察觉了甚危险,不敢在此处言语,好像会被人听去一般。

张冲一怔,“那去何处?”

“营地后有方林子,我们小心前去,尤其莫让他们觉察。”雷剑小心的凝向田豫营帐前的一排黑箱子。

“好。”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后营,来到密林前,此处黑灯瞎火,颇为隐秘。

“少主可知,大难临头?”雷剑忽然道。

“何难临头?”张冲不解。

雷剑愁眉不展,“少主近日操劳,忙于赶路扎营,却忘了队伍中少了一批人?”

“谁?”

“刘备!”

“他去了何处?”

雷剑低声道:“鲜卑步陆孤部,只为请兵来劫杀我等!”

“你如何得知?”张冲有些后怕。

“那下药的侯风是刘备收买的内应,那小子喝多了嘴里没个把边,这才走漏风声。”雷剑叹息不已,“属下原以为这小子是爱牛吹,所以那时没放在心头,可还是留了个心眼。只见刚出山口那刘备一行人就没了踪影,属下不放心便尾随去寻,果不其然那厮别有所图,所去的方向却是火儿慎东!”

这步陆孤在火儿慎东,地图上是有所载,部曲们都有简图,知道也毫不奇怪。

“所以他们是去了步陆孤?”张冲皱眉道。

雷剑点头,“属下没有一直尾随,而是担心少主此处有变故,可赶回来时那侯风已然下手!属下只怕……他今日下药,只为拖延队伍行程,让步陆孤的兵马追上咱们!”

张冲仰天无奈,“可刘备为何要害我?要知那田豫可还在队伍之中。”

雷剑焦急不已,“少主何以如此天真?莫不是以为只凭三寸不烂之舌,就可化解彼此间数年的恩怨?当年家主立足渔阳,虽有陶刺史提拔,却还是毙伤了不少士族兵马,方才有今日根基。那刘备乃是士族田氏的门客,自然是替田氏谋划。那田豫虽在营中,可是他们既然能收买侯风,就不能收买别的部曲?一旦起事,属下看有不少部曲会反水,田豫自然无忧!”

“他们如此行事,就不怕刀兵相见,让张纯渔翁得利?”张冲冷哼一声。

雷剑叹道:“他们假意修好,再重金买通塞外鲜卑,除少主而后快!塞外无王法,根本死无对证,只要伪装田豫等人浴血厮杀,再将责任推卸给张纯,家主就算起疑可又有何证据?”

“如此心机,倒也真是险恶……”

“此地不是商议之地,少主随我入林,我等需即刻商定对策,先下手为强!”

张冲言语玩味,可雷剑焦急却没听出异常,兀自朝着林中走去,可他走了几步却见张冲没有跟上,迟疑道:“少主?”

“为何去林子里,而不在此处?”张冲含笑,全无惊慌之色。

雷剑凝眉一凛,“少主信不过属下?就算少主不信属下,也该信青爷才对。”

“我当然信青叔,可我更信在林中杀人,天衣无缝。”张冲喃喃自语。

空中一道霹雳闪过,电闪霎那间映透了四野犹如白昼,映出一白一暗两张脸来,白的寒心,暗的渗人!

图穷匕见,雷剑忠厚的脸上闪出一丝残忍,“尔是如何看破的?”

张冲大笑,“想来是汝为了毒计劳心不已,竟然忙的……连鞋都是忘了换。”

他扬了扬下巴,雷剑一凛,抬脚一摸,却摸到了不少烂泥!

“驮马喂水之地,是侯风挑选,因为烂泥颇多,所以鲜有人去。”张冲话虽说着,手却摁在了刀柄上,“可一人操持百来匹马儿总有疏漏,尔趁乱摸去向湖中投了马儿燥,手段虽得逞却怎也无法抹净脚底的烂泥。我观察的细致些,发现帐外有些赤色的泥印正来自你的脚下,所以就多了个心眼。”

雷剑恍然,仰天一叹,“所以你早就知道不是侯风下药,之所以当众拿下他,只是为了引蛇出洞。”

他当然不知自己破绽百出,不仅是淤泥,而当他说出刘备时,自己已然露馅。旁人不知刘备去向,张冲却知。

“内鬼既然暗中下手,那么今夜必然会动手,所以当汝找来时,我就猜到了七八分。”张冲摇头暗叹,“人心隔肚皮,我虽知道有人暗中作祟,却没想到是你。”

张冲话音一落,林子后传来几声冷笑,随后便走出三人,都是提着明晃晃的长刀,寒气逼人。

“雷大哥,我早说这厮不好糊弄,甭跟他废话,一刀剁了便是。”一人冷冷道。

“王云,赵智,袁六。”张冲咧嘴一笑,“身为部曲,勾结外贼,吃里扒外,你们好得很,好得很。”

这些都是张氏部曲,亦算得上是个中好手,可如今却要对他这个张氏少主动刀,实在人心难测。

“姓张的,怪就怪尔挡了弟兄们的路。张国相重金拉拢尔弃如敝履,偏偏要九死一生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塞外送死,弟兄们也是有老小家人的,可不能跟着尔稀里糊涂送了命!”大胡子王云怒喝,脚步微错,挥刀而来!

他们四对一,就算被张冲发现端倪,料想张冲也双拳难敌四手。

刀光闪来,张冲并未躲闪,王云却是惨叫一声,倒地不起,众人一看,只见其背上插了一支弩箭!

“有诈!”

赵智,袁六猝然转身,只听林中又是‘嗖嗖’数声,两人应声而倒!

雷剑大惊,刚拔出长刀,只见面前一座刀山便劈了下来——张冲遽然出手,刀影霍霍,一息之间至少砍出七刀!

‘哐当!’雷剑仓促间去格,吃不住张冲的力道被劈飞长刀,刀光再闪他已断了条腿!

“啊——”雷剑嘶声大叫,血流如注。

张冲血溅面庞,霹雳闪来犹如恶鬼,“匹夫焉知鸿鹄之志,区区张纯就让尔一叶障目,阻我大计,实在该杀!”

“张冲,没事吧?”若鹿当先跑出,闻着满地血腥,又见张冲染血不由关切。

随即林中亦走出数人,后有田豫,焦骏还有马鸣等部曲。

他们听从张冲安排,早埋伏在深处,黄雀在后,就等着内奸浮出水面。

“狗贼该死!”

侯风怒喝冲出,攥起雷剑便连殴不止,拳拳到肉。

他蒙受冤屈,全赖此人,张冲虽知他冤却只能让他暂受委屈。

“张少主有勇有谋,倒是让人另眼相看。”一向冷漠的焦骏手持短弩,难得恭维了回。

射杀王云的当头一弩,便是出自他手,其人手段狠辣,出手果决,端的不差。

张冲抱拳,“幸有田君,焦兄默契,这才引出内鬼,张某御下无方,让二位见笑。”

田豫摆摆手,“这雷剑虽然叛变,可那盘途也好不了哪儿去,这回咱两家是扯平了。”

众人想起盘途此人,不由得咬的牙痒痒,若非此人作祟,他们如何遇到这般多麻烦?

就在此时,远处旷野忽然燃起火光,一道火弩划破夜空,猝然坠入黑暗。

张冲衣袂猎猎,握刀远眺,“刘君的示警……果然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