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意料中的意外

“你让我来宇文部,其实也不止是宇文部对汉人偏见稍轻,公主是想借在下与宇文部的力量,对抗步陆孤部。”张冲淡淡道。

若鹿却摇头,“我当然知道张氏骑兵强大,可是也无法与整个步陆孤匹敌。我们要做的是将事情闹大,闹到中部鲜卑大人,柯最阙那里。”

“柯最阙?”张冲适才倒是听若鹿说过此人,可他却对之不甚了解。

“柯最阙乃是我二兄扶植,他的势力本是最强大,这才被中部鲜卑共推为大人,可是步陆孤部近年来崛起迅猛,已有取而代之的势头,柯最阙当然忌惮。”若鹿面带自信,胸有成竹道:“我们借宇文部被欺凌一事,与步陆孤部交战厮杀,事情闹大必然惊动柯最阙,我们才有见他的契机。届时有柯最阙出面压制步陆孤,免了刀兵之忧。我再与宇文部帅趁机游说草原诸部及柯最阙,如此一来大事可成。”

张冲知晓了若鹿想法,深以为然。若是往日柯最阙独步中部鲜卑时,就是说破喉咙他也不会同意。可如今柯最阙处境的尴尬,如能由宇文部和若鹿担保游说,加上步陆孤这等内患心病的契机,内外下药,此事多半能成。

“可若是能径直寻那扶罗韩,由他出面促成此事,或可更容易些。”张冲说出自己疑虑,昔日不知若鹿与扶罗韩关系也就罢了,如今见他们兄妹关系密切,却想到了这捷径。

“非我故意刁难,而是很难行得通。”若鹿摇头道:“我二兄虽重感情,可对汉人的怨气却一点少不了,别忘了导致鲜卑内乱正是两代单于皆死于汉人之手,二兄对此亦是耿耿于怀。我若蓦然说出此事,他断然不会同意。再者说他远在漠北王庭,来往书信极为不便,途中千里迢迢变数极大,恐怕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坏了大事。所以,我就想,我就想……”

“所以你就想利用中部鲜卑各怀鬼胎的契机,借力打力,先斩后奏,将生米做成了熟饭,届时中部鲜卑大小部落人心一致,向往通商,扶罗韩亦无可奈何。”张冲长叹一声,“公主,往日我是当真小看了你,用心之深之苦,在下佩服。”

若鹿总是给人一副性格直爽,洒脱不羁的野性,却无人在意这份野性下掩藏的用心。她了解自己兄长,更了解中部鲜卑的错综复杂,这才敢兵行险着。

“你不怪我?”

“怪你?”张冲兀自一笑,“为何怪你?”

若鹿面容一喜,攒了攒眼角泪花,“其实,我是想让你做出番大事,让兄长可以认可你,摒弃对汉人的偏见,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心直口快,一颗赤子之心呼之欲出,最开始她觉得张冲不过是流氓作派,兵痞成性,但是一步步走来她见到一个意气风发的少主,心中已有种莫名的情愫涌动。

“嗯……我只怕他们会走漏风声,传出谣言诬陷,让你几位兄长误会我,坏了这好事。”张冲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若鹿眉眼一弯,狡黠道:“草原人最重承诺信义,最可耻背叛,步陆孤部不义在先,他们不敢张扬此事,否则只会自寻死路。”

若鹿说出了张冲最后的顾忌,眼下再无隐瞒,两人四目相对,虽是无言却尽在不言中。

第二日晌午,宇文部广阔的牧场凭空出现一座坚营,营外深沟三层,十几口大箱子耸立在当头,黑洞洞的注视着天际远处。

田豫早已甲胄在身,紧握腰间长剑,远眺未知的远处,他虽年少却敢赴身塞外,光凭这股英气就是士族子弟少有的。

“田君,这一路不顺,苦了你了。”张冲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

田豫少年英姿,不以为意道:“张少主说笑了,这一路有劳你纵横捭阖,若无你恐怕还到不了宇文部便全军覆没了。”

“惭愧惭愧。”

“不妨张少主见笑,在下起初对你并不看好,或许是自小受家族中的熏陶,对于张家主亦是颇有偏见。”田豫直爽洒脱,也不忌讳,“原以为张少主是志大才疏,跟着张少主来亦是不想士族符节被小人所窃,坏了田氏名声。”

“我知道,以田君之尊,亲临险地,一定是有放不下心的东西。”张冲不以为意。

两家恩怨数载,如今却是侃侃而谈。田氏给自己符节是相信自己的能力,田豫亲随却是不放心自己的野心,此刻和盘托出,已无芥蒂。

“不过张少主睿智绝伦,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却让田某另眼相看。”田豫哈哈一笑,释然道:“若此次能安然回塞,我当要与张少主结为深交,多加走动。”

“那就遥祝功成,也让在下多一个兄弟。”张冲不羁而笑,其人迎疾风而立,却渊渟岳峙。

两人惺惺相惜,不远处的焦骏却大马金刀坐在弩箱上,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张冲,眼神含义深邃。

众人将将用过午饭,烧锅里的水便荡起了一圈圈涟漪,马鸣眉头一皱,立刻俯身听蹄,须臾他霍然起身,“贼兵来袭,五里开外,至少三千骑!”

他厉声警醒,众人都是抄起兵刃弓弩,严阵以待。妇孺老弱退向营中,部曲牧民则捍住营地四角,以马车货物作为障碍物,里三层外三层摆设,充当拒马鹿角来减缓骑兵攻势。

张冲亲自率人来到正面,远远看去,天际边密密麻麻的出现了无数的黑影,在金灿灿的日头下,熠熠生辉!

地面微微震动,烟尘扬起,来势汹汹。

不过片刻,只见三面都是密密麻麻的骑兵,合围而来!

“恐怕三千骑都少了。”张冲虽不会听蹄,却也知道这阵势至少也是五千往上!

“这回,步陆孤可是把老本都掏了出来。”焦骏皱眉。

众人虽是早有准备,可是谁也没有料到,步陆孤并非是派援军,而是压上了绝大部生力军,只为了一口吞掉张冲及宇文部!

谁都明白,这一回必然是恶战,就算能取胜伤亡亦不会少!

“怕甚?”鹰钩鼻张飞冷哼,“杀一个就够本,杀两个爷也不白死了!”

美髯关羽斥责道:“益德,这里没尔说话的份!”

关羽极为懂分寸,张飞以兄侍之,他就应当做到兄长的责任。两人不过因勇武过人,才得刘备刘君点为随从,可却也不过是下人。就连刘备在此地都少有话语,张飞一个随从又有什么资格嚷嚷?关羽不想张飞因狂惹事,这才喝止他。

张飞不以为意的撇撇嘴,病鬼般的面容却涌上几分嗜血的神情。

“宇文普回,尔私通汉人,引狼入室,屠害同族,老夫今日要吊民伐罪,为屈死的草原人讨个公道!”一匹白马跃出,那人振臂疾呼,正是步陆孤部帅步陆孤山。

他率军星夜兼程杀来,就是要一举踏平宇文部,当下不再废话,立刻命令部众三面逼近。

“焦兄。”张冲望向焦骏,焦骏点点头,早已命人躲在弩机后,蓄势待发。

“等等!”鲜卑骑兵迫近,就在焦骏准备下令时,张冲却抬手制止,“情况似乎有变,咱们不急。”

众人看去,只见一骑飞奔而来,直奔步陆孤山面前。那骑昂声而道,对于步陆孤山并不客套,而像是来传命的。

步陆孤山面色一变,手中马鞭怒掷于地,却下令让部下退后!

不多时,只见远处烟尘再扬,又是数千的鲜卑兵马涌来,一杆鹿头大纛迎风耸立!

“是柯最阙,鲜卑大人的大纛!”若鹿忽然高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