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微震,枝叶簌簌,似真有千军万马而来!
张冲当即扶起焦骏上马,因为焦骏伤重,只能两人共骑一马。
众人一路飞驰穿过树林,马鸣稍作解释,张冲才明白原来三人刚入树林不久,远处便扬起烟尘,旋即就有鲜卑武士来禀报军情,说是步陆孤部起大军突袭猎场。马鸣等人担心,为了知会张冲,这才策马前来报信。
须臾,众骑跃出树林,只见外面已乱作一团,到处都是马嘶人喊,纷纷狼狈的向土山上的柯最阙营帐退去。
先前是众人驱赶猎物,如今驱赶猎物的人也如猎物般四处狼狈逃窜,乱军中张冲极目远眺,见到天际下密密麻麻的骑兵弧围而来,所谓人上一万,无边无沿,如此扯地连天的阵势,恐怕一万都是少了!
张冲向领人朝土山而去,那是柯最阙的营帐,此番柯最阙春猎并非举部而来,他带领的都是族中的贵族,精锐,人数大约在千余,各部部帅除了少量的侍从外,亦是轻装前来。众人兵马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两千之数,对手来势汹汹,宛如要将他们踏成肉泥,众人心都是一寒。
好在扎营在土山之上,此处土山乃是附近地势最高处,怪石嶙峋,又有些许林木遮掩,并非是暴露在荒野,任人践踏。
“张大夫!”张冲跳下马来,将焦骏扶下,“有人受伤!”
焦骏虽然没被射中胸膛,可是却被贯透了肩窝,剧痛不已。
张仲景立马上前,却被焦骏阻住,他捂住肩头,兀自摇头道:“无妨,我自己能解决!”
“既然你固执,我也不便医治。”张仲景摸出一方瓷瓶,“此乃金疮药散,止血化脓。”
“多谢张大夫。”焦骏接过金疮药,点头道谢。
本来骄恣不论于理者不治,但张仲景看出焦骏有难言之隐,却也不计较。
田豫急忙赶来,将焦骏搀扶住,就地借着乱石替其上药。
“张冲,我……”若鹿失神惶然道。
“此子包藏祸心,与公主无关。”张冲摇头,“大敌在前,多说无益。”
杀手只有数人,显然胡洛真也是临时起意,只因天马出现陡然,谁也无法预料,若鹿让自己前去驯马,胡洛真这才匆忙安排人手埋伏,否则自己二人早就横死。
猎场的人稀稀拉拉的逃回土山,猎场里只剩满地丢弃的兵甲,猎物,众人灰头土脸哪儿还有半分勇武的样子?
两翼烟尘弥漫,黄沙蔽日,敌军转瞬已至眼前,蹄声隆隆如密鼓急擂敲在众人心头,柯最阙临危不惧,利用有限的兵力据险而守,鲜卑武士羽箭上弦,滚木以待,一副困兽犹斗的模样。
“来敌上万,这座小山恐怕守不了太久。”马鸣苦着脸道。
众人闻言都是漠然,虽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是马鸣说的谁也无法反驳。
张冲不管马鸣所言,而是凝目看向柯最阙,只见柯最阙神色漠然,老目中带有几分悲凉。这不是绝望的悲凉,而是失望的悲哀!
柯最阙能成为鲜卑大人,绝非泛泛之辈,春蹛大会他轻装而来,不可能不对步陆孤设防。如今他这幅失望的神情,似乎早就知道胡洛真背叛一事!
“我观来敌虽人多势众,可行军路数却是拙劣不堪,如此用兵很难不败。”一片漠然中,一向寡言少语的刘备却沉声道。
“不知刘君有何见解?”张冲好奇道。
“行军在于马力。”刘备难得露出一抹笑容,点指来敌道:“策马行军,马力为先,向来都是踱马碎步而进,五百步内再挥马疾冲。来敌如此不惜马力,远在天边便放马疾驰,如此一来固然来势汹汹,可一战稍挫,马力不济,士气便会低沉。”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可是此理?”张冲恍然道。
“正是。”刘备点头,“他们虽人多势众,可冲到此地马力已败,想轻易攻上土山大营,不是那般容易。”
“如此扬天之尘,或许他们自恃人多,一战必胜,这才不惜马力。所谓一力降十会,他们势大自然不必考虑许多。”质疑声传来,众人看去却是焦骏。
此刻焦骏已包扎完毕,被田豫搀扶而出,他虽受伤却不愿轻易缩头退却,此人虽其貌不扬,可却铁骨铮铮,凭这股子意志,已然赢得了张冲的尊重。
刘备淡然,“焦兄只见扬尘扬天,却不见扬尘散乱不齐,这是行军散漫的表现。昔年备平定黄巾之乱时,那些黄巾叛军亦是如此,人多势众来势汹汹,烟尘却散乱不齐,人心浮动,一战稍挫便四散而去。某观此统兵之人算不得高明,御下无方,区区万人便约束不住,恐怕连那黄巾军都是不如。”
焦骏兀自点头,“受教了。”
他们二人一唱一和,虽然不知真假如何,但好歹些许安抚了众人浮动的军心。
一旁的张冲不得不佩服姜还是老的辣,心道这刘备不显山不露水,但是一肚子韬略却是老成,仅通过观尘之法,便看出了来敌的虚实。
金铁悠悠,马鸣萧萧,大军合围而来,顷刻将土山围的水泄不通!
军阵中拍马而出一人,正是步陆孤山!
步陆孤山年不及五旬,正值壮年,高扬马鞭叱骂道:“柯最阙,尔勾结汉人,祸乱草原,我受扶罗韩单于之命,特来诛尔!”
柯最阙不急反笑,拂髯道:“看来是老夫年迈了,这双老目浑浊不堪,没能看到尔身后扶罗韩单于的兵马,倒是看到了不少魁头单于的精兵!”
步陆孤山面色微变,他此行而来就是借了不少魁头的兵马,意欲踏平柯最阙部,可魁头之兵毕竟是外兵,当下蓦的被柯最阙戳穿,中部鲜卑的大小部帅都对其指指点点,显然对其引狼入室大为不满!
“巧言令色,就算是魁头单于兵马,那也是鲜卑一族内兵。可你柯最阙呢?却勾结汉人,引异族势力入草原,尔才是鲜卑之罪人!失道者寡助,就连自己的儿子都是容不下你,尔还有何脸面统领这中部鲜卑?!”步陆孤山为了找回气势,昂声道:“胡洛真,出来!”
他一声令下,只见身后策马行出一人,面色略显苍白,张冲凝目望去正是刚才被自己一刀劈伤的胡洛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