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艾瑞坦克

扶罗韩亲率王庭大军前来,旌旗猎猎,遮天蔽日,人马雄壮,让人不寒而栗。

多日不见的柯最阙亲率大小部帅,徒步迎接而来,武士开道,幕僚扈从,婢女呈来接风洗尘之物。

“臣柯最阙,拜见单于。”柯最阙两颊深陷,这些时日似乎瘦了许多,如风中残烛随时熄灭。

军阵中行出一队甲士,甲士潮水般散开,显露出居中一人,那人胯下黑马,头戴金冠,正是扶罗韩单于。

扶罗韩年过三十,正值壮年,阔口塌鼻,容貌方正,下颌胡须刮的铁青,一副硬朗的模样。

“部老平息内乱,安定后方。”扶罗韩跳下马来,亲自将柯最阙扶起,“有劳了。”

柯最阙老眼含泪,“老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扶罗韩眺望远处,“小妹可在营中?”

柯最阙还未回话,两人便看到远处两骑从营中而来,定睛看去其中一人正是若鹿!

若鹿来得突然,身旁还有个陌生的男子,扶罗韩身旁的甲士立刻上前阻拦,扶罗韩阻止道:“索度真,退下。”

索度真乃是单于侍卫长的官职名,为首的甲士颔首,这才让众骑散开,放二人近前。甲士见那男子是汉人,都是一副警惕暗恨的神情。

“兄长!”若鹿欣然下马,一把掣住扶罗韩的臂膀。

扶罗韩硬朗的面容也流露出三分柔情,显然对于这个妹妹是极为宠爱。

“见过扶罗韩单于。”张冲一揖。

“这便是部老信中所言的汉使,张冲?”

“正是,此番若无汉使助老夫平乱,恐怕万事休矣。”柯最阙作揖道。

扶罗韩不露声色,却是兀自道:“汉使倒是好手段,不动声色的便将我这中部鲜卑给拉拢了去,如今就算是本单于想不同意,恐怕也难了。”

柯最阙在信上早已将前因后果叙述了一遍,扶罗韩自然也知道了张冲这号人物,和他此行来的诉求。

可扶罗韩所言不虚,虽然若鹿是他的妹妹,可是涉及到部族联盟的大事,却由不得妹妹任性。若是当初妹妹直接带张冲来见自己,恐怕他不由分说便会把张冲砍了。毕竟雄主檀石槐死于汉人之人,双方攻杀这般多年,恩怨极深。

可是如今张冲先斩后奏,取得中部鲜卑大小部落的信任,又助柯最阙平息叛乱,可谓是众望所归,自己就算是个单于,即便心有几分不快,也不能犯众怒去为难张冲了,这才不得不感慨此人手段。

“兄长,怨不得他。是……是小妹出的主意,他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若鹿见兄长语气暗有责怪之意,赶忙为张冲开脱。

“为兄也没有说甚,这便急着回护了。”扶罗韩哈哈一笑,“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若鹿脸颊一红,鼓起两颊再不敢说话。

“这都是塞内外百姓期盼和睦相处的希望,无论塞内塞外,没有百姓愿意厮杀征战,所图的不过是安宁自保。”张冲轻叹,揖道,“在下所做,不过是顺应百姓民心,让两地百姓再不动刀兵,马放南山。”

“安宁和睦,马放南山。”扶罗韩粗犷的面容显露出几分奢望,“张冲,尔说的极是,若真的能化干戈为玉帛,再不动刀兵,实乃百姓之福。”

若鹿见缝插针,“兄长,若能大力支持通商一事,我想兄长一定能问鼎大单于之位,再造鲜卑,还草原一个安宁!”

扶罗韩苦笑,轻拍了若鹿柔荑,却对张冲道:“张冲,可否借一步说话?”

“单于相邀,冲岂敢拂颜?”

两人脱离军阵,兀自并肩踏青于草原之上,身后百步外单于甲士紧紧跟随,护卫周全。

“尔也看出来了,就算是本单于信的过汉人,我这些麾下的甲士,王庭的子民也未必会如你愿。”扶罗韩兀自摇头,“胡汉旧怨太深,尔总不能一地一地的去化解?”

“我听若鹿公主曾言,当年檀石槐单于一事,是否其中或有误会?”张冲苦笑。

他岂能看不出来,先前若无扶罗韩阻止,恐怕那些甲士当场都要把自己大卸八块了。

他自入塞外以来,所遇到的鲜卑人,无一不对汉人抱有极大的敌意,可扶罗韩所言不虚,他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更没有兵马去一地一地的化解这些旧怨。他纵有三头六臂,却也不能分身而为,能取得中部鲜卑的信任,已然是极为不易。

扶罗韩沉吟许久,“既然小妹讲了个故事,那我也给尔讲个故事。”

“单于但说无妨。”

“当年吾祖父檀石槐一统鲜卑,压的大汉喘不过气来,想那汉桓帝让人手持金印封我祖父为王,祖父却毅然拒绝,他不做汉朝的臣子而是要与汉朝分庭抗礼!”扶罗韩负手侃侃而谈,“祖父一直有南下的雄心,想要席卷大汉,彻底灭了这腐朽的汉廷。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汉虽然腐败衰落,可对于鲜卑而言依旧是个庞然大物,祖父虽有雄心却并无实力一举灭汉。恰好此时从塞内来了一道人,那道人自称人公将军,唤作张梁。”

“张梁?”张冲倒吸口凉气,“可是那太平道之主张角的弟弟,张梁?”

“不错,正是此人。”扶罗韩点头,“张梁传道塞外,其人深得张角妖法精髓,善占卜星象,精通谶纬之说,呼之则电唤之则雨,短短时日便在塞外闯出了名堂,颇有些信徒,更是取得草原大小部帅的敬重。我祖父檀石槐亦是慕名而来,将他奉为上宾。张梁暗中告诉我祖父,说其太平道广布大汉十三州,只要一朝起事,天下震动,若能与鲜卑结为表里,当共分大汉江山!”

“这太平道的势力,竟然如此滔天……”张冲凛然。

这与他印象中的太平道已大为不同!那占卜星象,精通谶纬的本事他倒是熟悉,毕竟前身老爹便是如此,太平道影响深远,也许张刅也是受了太平道的影响,才有兼济爱民,招收流民的手段。

“祖父对张梁推心置腹,引为知己,并向他引荐了不少鲜卑的中流砥柱。”扶罗韩恨恨不已,“谁知道这太平道张梁包藏祸心,张梁广交人才摸清了底细,竟然毒杀了我祖父以及那些人才,导致鲜卑人才不济,陷入内乱分裂,再无力南下。”

“所以若鹿公主所言不虚,太平道是不想起义后鲜卑坐收渔人之利,这才引发鲜卑内乱,让自家摘得果实。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张角却意外去世,导致黄巾军湮灭,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大汉濒死,黄巾覆灭,鲜卑内乱,谁也不是赢家。”张冲喟叹道。

“这就叫天道报应,太平道处心积虑,却是作茧自缚。”扶罗韩冷冷道,“虽然尔取得中部鲜卑的信任,可是左部,右部鲜卑,还有鲜卑王庭却是依旧抱以成见。魁头与步度根也极有可能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借口来挞伐于我,破坏商道。我虽然拥众数万,但是若不能说服自己的兵马,还有他们在王庭的亲属,他们又如何支持我御敌于外,支持互通有无一事?”

张冲沉吟许久,他却是没有想到这般多掣肘,光说服柯最阙麾下的中部鲜卑还是不够,至少要让扶罗韩的兵马也要信任自己这个汉人身份。

身份的认同,向来是最难的。身份的神圣性乃是顶层精神,地位的尊贵是中层法理,出众的能力则是基石。三位一体,缺一不可。

就如檀石槐为何取得鲜卑上下认可,就是因为他不单是地位尊崇的鲜卑大单于,还是鲜卑数百年来第一个统一的鲜卑雄主,这便是身份的神圣性。

若鹿青睐于他,他有地位,帮中部鲜卑平息内乱,彰显了能力,可是身份的神圣性却是最难得。

“嘶——”

正当张冲陷入僵局时,一声动天彻地的嘶鸣从远处传来!

张冲抬头凝去,只见一匹皎洁无暇的马儿,正神骏的傲立于山头,扬起前蹄仿佛天子一般俯视山下的凡夫俗子!

“天马……艾瑞坦克!”张冲一凛,“单于,若是我成为艾瑞坦克,可否取得他们的信任?”

本是难得一见的天马,如今却几次三番出现在眼前,他虽感到诧异却不能不抓住这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