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宴的琉璃灯将雪娘的影子拉长在蟠龙柱上，她盯着萧煜腰间新换的荷包，金瞳在酒气里泛起涟漪。北燕公主的赤金步摇扫过萧煜袖口时，她捏碎了第三只玉杯。
“楚将军醉了。“萧煜忽然起身，玄色广袖遮住她攥着瓷片的手，“不如随本王醒醒酒？“
夜露沾湿九曲回廊。行至无人处，萧煜忽然将人抵在朱漆廊柱，掌心垫在她后脑：“瓷片硌手吗？“他指尖挑开她紧握的拳，带血的碎玉坠入荷花池，惊散一池锦鲤。
雪娘抬眼撞进他含笑的眸：“殿下与北燕...“
“嘘——“萧煜的玉扳指抵住她唇，“你听。“
宫墙外传来三短一长的鹧鸪啼，雪娘瞳孔骤缩——这是楚家军遇险的暗号。萧煜却从容解开她束甲的金扣：“半刻钟前，赵破敌带着我的虎符去了西郊大营。“
“你截我的军报？“雪娘屈膝顶向他腹部，被他反扣住脚踝。
“是救你的斥候。“萧煜气息拂过她耳畔，“太后余党在公主的胭脂盒里藏了蛊卵，此刻应该...“他故意停顿，看着雪娘颈侧青筋跳动，“...孵出来了。“
太液池方向突然传来尖叫。雪娘旋身欲走，却被萧煜拽着腕子拉进假山洞穴。潮湿的青苔气息里，他往她掌心塞入冰凉的物件——是春猎时她丢失的鲛人泪耳珰。
“刺客我杀，蛊虫你解。“萧煜咬开她束发的绸带，“公平交易。“
雪娘握着耳珰的手微微发抖。那日断崖山洞，这耳珰勾住他衣襟金线，她谎称掉落山崖。此刻鲛人泪在黑暗中泛着幽蓝，映出他衣襟内若隐若现的绷带——是为她挡箭的旧伤。
“萧宸！“她第一次唤他真名，“你究竟...“
温热的吻封住未尽之言。萧煜的指尖划过她后颈蛊纹，那里正泛起诡异的金红：“三日前你替我逼毒时，蛊王已经认主了。“他扯开衣襟，心口鳞纹竟与她的蛊纹严丝合合，“从今往后，我的命就是你的蛊。“
池畔喧嚣渐近，雪娘却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当禁军的火把照进洞穴时，她正将淬毒的银簪插回发间，而萧煜的玉笏不偏不倚压住她裙裾下的密信——上面是北燕王帐的布防图。
“楚将军好手段。“他当着禁军的面为她披上大氅，“这局螳螂捕蝉，本王输得心服口服。“
更鼓敲过三声，雪娘在值房抖开密信。朱砂标注的北燕粮仓位置，竟与萧煜上月批阅的户部奏折完全重合。她忽然想起那夜东宫烛火下，他握着笔杆的指节有墨渍——原是描完丹青又在绘边防图。
窗棂轻响，熟悉的沉香味袭来。萧煜翻窗而入，广袖还沾着太医院的艾草灰：“你的药。“白玉瓶滚过案上舆图，停在幽州二字，“三日后我巡营，楚将军可愿...“
“我要成亲了。“
瓷瓶碎裂声惊飞夜枭。雪娘盯着舆图上晕开的药汁，不敢看他眼睛：“陛下赐婚，楚家需要...“
“楚家需要活着的将军，不需要忠烈的牌坊。“萧煜捏起染毒的密信在灯上点燃，“北境三十万大军，抵不过一句帝王猜忌？“
火苗舔舐他指尖，雪娘挥袖打翻烛台。黑暗里她擒住他手腕上药，却摸到满手黏腻——是他在太液池斩杀蛊人时的伤口崩裂了。
“萧宸，我是蛊王容器，活不过...“
“那我就把命刻进你的蛊纹。“他突然将她压倒在沙盘上，城池模型的棱角抵着后腰，“你在东海说过，阎罗殿也抢不走我。“
更漏声催得人心慌。雪娘望着他映着星火的眸子，忽然想起去岁生辰，他在军帐外舞了整夜的剑。剑锋刻在地上的痕迹，第二日被新雪覆盖，如今想来分明是个“聘“字。
五更天，雪娘系好软甲走出值房。晨雾中飞来一只机关木鸢，叼着半块虎符落在她肩头。朱雀门方向传来马蹄声，萧煜的玄色大氅掠过宫墙，抛下一句裹着风的话：
“楚清鸢，战场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