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安定县城

两个小时后,陈阳终于看到了安定县城的轮廓。

低矮的平房渐渐被三四层的砖混建筑取代,土路变成了水泥马路,路上的行人和自行车也多了起来。

“到了!”陈芳兴奋地指着前方,“哥,咱们到县城了。”

陈阳擦了擦额头的汗,自行车拐进了县城的主街。

街道两旁是灰扑扑的建筑,墙上刷着“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奋斗”的标语。

偶尔有几家店铺,门脸都不大,橱窗里陈列的商品也很有限。

陈芳很久没来安定县城了,这一切在她眼里都新奇无比,脑袋转来转去,眼睛都不够用了。

“哥!快看!那是什么店?”她指着一家挂着“安定县新华书店”牌子的门面。

“书店,卖书的。”陈阳顺着街道寻找邮局,“等取了钱,带你去看看。”

又骑了一段路,陈阳终于看到了绿色门脸的邮局。

他把自行车停在门口的铁栏杆旁,锁好车,带着陈芳走了进去。

邮局里光线昏暗,几个窗口前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

空气中弥漫着浆糊和油墨的味道,墙上贴着各种通告和汇款利率表。

陈阳拉着妹妹排在了汇款窗口的队伍后面。

“哥,这里好大啊……”陈芳小声说,紧紧攥着哥哥的衣角。

前面排队的是个穿蓝色工装的中年男子,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目光在陈阳身上停留了几秒,突然惊讶地说:“你是……陈阳?”

陈阳一愣,仔细打量对方,这才认出是他的同学张爱国。

三年不见,对方已经发福了不少,脸上也有了沧桑的痕迹。

“爱国?你在县里工作?”陈阳友好地问。

“是啊,在农机厂当会计。”张爱国挺了挺胸,露出几分自豪,“你呢,最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在生产队里干活呗。”陈阳故意低调。

张爱国心里有些优越感,“那也挺好的。”

陈阳没理会他。

张爱国正要再说,窗口里的营业员不耐烦地敲了敲玻璃:“下一个!”

张爱国赶紧上前办理业务。

陈阳听见他取的是二十元的汇款,这在如今已经是不小的数目了。

办完业务,张爱国又凑过来:“陈阳,中午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咱们叙叙旧。”

“下次吧,”陈阳婉拒,“今天带着妹妹,办完事还得赶回去。”

张爱国有些失望,但还是留下了联系方式:“有空来农机厂找我,咱们好好聊聊。”

轮到陈阳时,他取出汇款单和存折递进窗口。

营业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戴着套袖,看到汇款单上的金额时明显愣了一下,抬头仔细打量了陈阳几眼。

“身份证明。”她简短地说。

陈阳递上早就准备好的身份证明。

营业员核对了一会儿,态度明显和缓了许多:“要取现还是存折?”

“存折。”陈阳答道。

营业员点点头,熟练地操作起来。

几分钟后,她把存折递出来:“存好了,八十元整。现在的年轻人真有出息……”

陈阳道了谢,接过存折。

翻开一看,存款余额赫然变成了“壹佰伍拾陆元柒角贰分”。

这是他前世今生见过的最大一笔存款了。

随后,陈阳将自己昨晚写的,给《人民文学》杂志社的回信,也寄了出去。

……

走出邮局,陈芳迫不及待地问:“哥,钱存好了?”

“存好了。”陈阳拍拍内兜,“走,带你去供销社买汽水喝。”

“太好啦!”陈芳欢呼雀跃,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供销社在邮局斜对面,是一栋灰砖砌成的平房,门口挂着“安定县第一供销合作社”的木牌。

轮到他们时,那个女营业员的态度依然恶劣:“买什么?快点!”

“两瓶北冰洋汽水。”陈阳平静地说。

营业员翻了个白眼,转身从后面的木箱里拿出两瓶汽水,“咣当”一声放在柜台上:“六毛钱,瓶押金两毛,一共八毛。”

陈阳付了钱,营业员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就喊“下一个”了。

“哥,她怎么这样啊……”出了供销社,陈芳撅着嘴说。

陈阳拧开汽水瓶盖,递给妹妹:“现在营业员都这样,端着铁饭碗,态度差也没人管。”

他们站在供销社门口的槐树下喝汽水。

陈芳小口啜饮着,生怕喝得太快就没了。

陈阳看着她珍惜的样子,想起前世那些被随意丢弃的饮料瓶,不禁感慨万千。

“哥,真好喝!”陈芳舔着嘴唇,“甜甜的,还有气泡在舌头上跳呢!”

陈阳笑着把自己的那瓶也递给她:“慢点喝,别呛着。”

汽水喝完了,陈芳的肚子适时地“咕咕”叫了起来。

陈阳看了看日头,已经快中午了。

“饿了吧?带你去国营饭店吃饭。”

国营饭店在县城中心,是一栋两层的水泥建筑,门口挂着“安定县第一国营饭店”的牌子。

推门进去,里面摆着十几张方桌,大部分都坐满了人。

空气中弥漫着炒菜的香气和烟草的味道,嘈杂的说话声和碗筷碰撞声混在一起。

陈阳找了个靠窗的空位,让陈芳坐下。

一个系着白围裙的服务员走过来,懒洋洋地问:“吃啥?”

墙上的小黑板写着今日供应:羊杂面(带粮票肉票3毛/碗,不带4毛2),炒白菜(1毛5),米饭(2两粮票或5分钱)。

“两碗羊杂面。”陈阳说。

服务员瞥了他一眼:“有粮票肉票吗?”

“没有。”

“那八毛四。”服务员伸出手。

陈阳付了钱,服务员连个单子都没开就走了。

等了约莫二十分钟,两碗热气腾腾的羊杂面终于端上来了。

乳白色的汤里沉着粗细不一的面条,上面漂着葱花和几片羊杂。

虽然分量不多,但香气扑鼻。

陈芳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却被烫得直吐舌头。

陈阳笑着帮她搅了搅面条:“慢点,吹凉了再吃。”

国营饭店的羊杂面吃得兄妹俩浑身暖洋洋的。

陈芳意犹未尽地舔着嘴角的油花,“哥,咱们接下来去哪?”

显然是不想现在就回家。

陈阳看了看日头,估摸着还有小半天的工夫:“去买些东西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