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同县府衙门口,两个衙役懒洋洋倚着门柱打盹,一个还拿棍子戳着地上的蚂蚁玩儿,另一個鼾声如雷,嘴角挂着口水。
楚羽裳和小悦刚从清风寨那“狼窝”逃出来,一路赶到上同县衙门,见衙役如此涣散,小悦毫不客气喝道:“叫你们县令滚出来!”
楚羽裳站在一旁,所见之事尽收眼底,心想:“这上同县上上下下如此散漫,回帝都后,定要彻查此地,整肃一番!否则大楚江山,迟早要被这等蛀虫侵蚀。”
那衙役被小悦一嗓子惊醒,上下打量眼前这小姑娘,见她不过十五六岁模样,耻笑道:“哪来的黄毛丫头,敢跑到县衙撒野?信不信老子把你抓起来打二十板子?”
他在这上同县横惯了,除了县令王守义,谁见了他不是点头哈腰?一个女人也敢跑来吼他们,还叫王大人出来,你以为你是女帝呀。
小悦冷哼一声,气势丝毫不减:“大胆!你个看大门的,也敢对我如此放肆!”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红蝶令牌,高高举起。
那衙役愣了愣,随手一把抢过令牌,拿在手里翻来覆去把玩,嘴里嘀咕:“啥玩意儿?花里胡哨的,莫不是哪个戏班子弄的道具?”他还举到眼前眯着瞧,完全没当回事。
小悦见他竟敢抢令牌,气得小脸涨红,踮起脚跳着去抢,可她身量娇小,哪里够得着那衙役高举的手?
跳了几下没够着,索性站定,冷声喝道:“放肆!此乃陛下亲卫红蝶卫的令牌,你也敢亵渎?”
她狠狠瞪了衙役一眼,转头又偷瞄楚羽裳,见她微微点头,心中更有底气,挺直了腰板。
楚羽裳刚经历一次危机,如今再看这些衙役模样,谁知这县衙和清水寨有没有关系,暴露身份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中,所以叫小悦以红蝶卫示人。
“红蝶卫?”衙役手一抖,吓得差点把令牌摔地上,他虽是个衙役,可也听过红蝶卫的名头——那是女帝继位后亲手组建的亲卫队,专司情报刺探,连京里的大官都忌惮三分。
上同县这穷乡僻壤,来过最大的官不过是个通判,哪见过帝都来人。
他连忙双手捧回令牌,点头哈腰:“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两位大人稍等,我这就去禀告县令!”他慌慌张张跑进衙内,心里直打鼓:这小丫头来头不小,千万不要记恨我刚才的嘴贱,找我秋后算账呀。
不多时县令王守义急匆匆从后堂赶出,一身官袍皱巴巴,显然刚从被窝里爬起来。他年近五十,眼袋松垮,见到小悦手中的红蝶卫令牌,又瞧见两人是女子,心中信了几分。
忙拱手,恭敬中带着几分试探:“下官王守义,拜见两位大人!不知大人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语气虽谦卑,眼神却滴溜溜乱转,上下打量楚羽裳和小悦,试图揣摩她们的来历。
楚羽裳冷哼一声,径直走近大堂坐上主位,接着猛地一拍桌子:“王县令,你可真是好一个父母官啊!”她声音如冰,怒意滔天,震得堂内鸦雀无声。
王守义一怔,连忙挤出笑脸:“大人息怒,下官愚钝,不知何处冒犯了您?还请大人明示!”他擦了擦额头冷汗,心下暗忖:这女子气势凌厉,莫非是京里来的大人物?
楚羽裳冷声道:“你上同县外三十里处的清风寨是怎么回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路抢劫,还……”
她顿了顿,想到昨夜被绑的屈辱,羞愤涌上心头,硬生生咽下后半句:“你这县令是怎么当的?辖区匪患横行,你却坐视不管,难道朝廷的俸禄就养着你这样的酒囊饭袋吗”
王守义一听“清风寨”,心头一紧:“下官怎会不知清风寨呢,那地方原是一伙逃兵占山为王,两年前被一个叫萧然的人收服。寨子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下官这小县衙不过十来个捕快衙役,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楚羽裳冷冷盯着他:“哼,可我看你,不是力不足,而是胆不足、心更不足,萧然那贼子为祸一方,欺压百姓,你竟然装作视而不见。
他偷瞄楚羽裳一眼,赶紧回道:“大人,那萧然并非穷凶极恶之辈,平日里甚少扰民,下官也曾上报朝廷,奈何人微言轻,未能请来援兵剿匪,实属无奈之举!”
楚羽裳冷笑一声:“无力剿匪?还是不愿剿匪?王守义,你那点心思,以为能瞒得过我?”心中想着,这王守义分明是官场老油条,大燕朝中多有‘多做多错,不做不错’的风气,他五十多岁仍是个小县令,仕途无望,索性得过且过,摆烂度日罢了。
王守义连忙辩解:“大人明鉴!上同县地处偏僻,民生凋敝,税收难收,朝廷拨款也杯水车薪。下官不过一介九品小官,无权调兵遣将,手中无钱无兵,如何剿匪?再说,下官年岁已高,精力不济,只求辖区安稳度日罢了,绝无他意啊!”
他心中暗自腹诽:我一个小小县令,要钱没钱,要兵没兵,五十多岁了升官肯定没希望,何苦去拼命剿匪?是酒不好喝,还是每日钓鱼听戏的日子不舒坦?你要是有本事,就请调兵来剿,休要为难我这老朽!
小悦忍不住插话,带着满腔不忿:“哼,那清风寨昨日公然劫道,抢了我们银子不说,还……”她顿了顿,想说“还把我们掳上山”,
可话到嘴边被楚羽裳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她不愿让这丢脸的事在大庭广众下宣扬出去——堂堂女帝被土匪绑上山,已是奇耻大辱,若再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她强压羞愤,脸色更冷了几分:“现在你召集人手,随我前去剿匪,我倒要看看这清风寨有多厉害。”
王守义支吾道:“大人,这……这上同县实在兵微将寡,平日抓个小贼还凑合,对上清风寨那百来号悍匪,怕去了只能是送死啊!”
楚羽裳更气了:“清风寨匪患横行,你这县令却贪生怕死,如此不作为,枉为一方父母官。”
他见都说到贪生怕死了,索性就摆烂把剿匪的事抛出去:“下官有一想法,不如上报府衙,请府兵前来支援,如何?”自己是很不想去剿匪,这种事出力不讨好,一不小心惹怒了那群悍匪,还会丢了性命,傻子才去。
楚羽裳冷哼一声:“哼!去府衙来回至少五日,我等不了那么久!”她现在恨不得马上就带人冲上清风寨,将萧然碎尸万段,哪里能等那么久。
转念一想既然衙役不够,那就召集附近乡勇,一同剿灭清风寨!
大楚国各地都有乡勇,也就是民兵,平日里跟普通百姓无异,种田砍柴,遇战事或紧急情况才召集扩编至军队。
他苦着脸,小声道:“大人,乡勇虽有,可都是些庄稼汉,平日舞个锄头还行,对上清风寨那些悍匪,怕是连刀都举不稳啊!”
“举不稳也得举!马上召集人马,随我杀上清风寨!若敢不从,我如实上奏朝廷,定你渎职之罪!”
她昨夜的怒火无处发泄,此刻全倾泻在这县令身上:“你这县令,若连辖区匪患都治不了,要你何用?”
她连想到清风寨那井然有序的模样,心中更怒:那贼子分明有治理之才,却偏偏为匪,还羞辱于她,简直罪无可恕!
王守义吓住了,渎职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轻则丢官,重则掉脑袋,只好无奈应承:“下官遵命,马上召集乡勇,随大人剿匪!”
嘴上应得痛快,心里却苦不堪言:清风寨那萧然不好惹,占着地利,带百来号人,个个彪悍;
可这女人更不好惹,红蝶卫令牌一亮,摆明后台硬得吓人。他左右为难,只盼着召集乡勇时拖一拖,再寻对策脱身。
“我给你一日时间,召齐乡勇,明日随我出发。若明日见不到人马,你这县令也别当了!”她语气冰冷,不容反驳。
王守义擦着满头冷汗:“是是,下官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