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病可卿神思下扬州

苏夜冷声道：“若你将那账本上的名字都写出来，我能保你不死。如果你还执意不写，呵呵，我不介意现在送你上路，就当死在盐帮手里了。”

谢玉龙吓得忙点头：“写，我写，全都写！”

他那里还顾得许多，明晃晃五十几号人来截杀自己，全都看在眼里。

还幻想着有人捞自己，真是异想天开！

苏夜砍人的场景更是历历在目，谢玉龙毫不怀疑再拒绝交代，他真的会下死手。

一众人等把盐帮匪徒们绑的绑，抬的抬，一路回了扬州城，送去了衙门。

谢玉龙在大牢之中，将账目所对应名字，一一写了下来。

“触目惊心，当真是无法无天！”

林如海看着账本，这些年来，两淮盐运贪墨的银子，竟有千万之巨！

官盐从盐场出来，经手四个盐运使，分别送往金陵四大家族，以及淮扬官场的上下打点。

其中王家贪墨官盐最多，其他三大家族多少也染指一些，上下各级打点也耗费巨大。

“我要亲自上京，将这一本册子呈贡给圣上！”

书房里，林如海冲动道。

“不可。”

苏夜却直言否了林如海的想法。

“叔叔若这样做，不仅无法将他们扳倒，反而所有努力都会付之一炬。”

一下子捅这么多人上去，那朝廷只能选择法不责众，否则整个淮扬震动，局面就会乱。

无论是大宋提刑官里，皇上亲手烧了百官罪证，还是雍正亲手烧了百官行述，亦或是曹操官渡之后一把火烧了通敌书信……

这无一不说明，想要做成任何事情，首要考虑必须是局面稳定，只能一口一口的啃下来。

金陵四大族此时还处于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况，单说红楼原著里，王熙凤就敢找人状告自家谋反。更何况这会子是四大家族。

林如海真要是将这一本账册交上去，苏夜估摸着，最终结果就是以证据不足，轻轻放下了。

“哎，是为叔着急了，夜哥儿着实冷静，这一点为叔不如你。”

林如海聪明之人，又如何看不出其中门道。只是刚才急怒交加，用不了多久自己也会想明白。

“既如此，就先只将四个盐运使的罪证交上去。掌控了盐场的官盐采买运输，把亏空的盐课收上来，方为正事儿。其余账目先拿在手中，日后再做定夺。”

“如此最好。”

苏夜颔首。

……

神京。

宁荣街，东府。

一男一女从正门入内，少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桃花，脖颈系着一块美玉。女人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

“宝二爷，琏二奶奶。”

府里下人见状，赶忙恭声顿足。

这两人正是贾宝玉与王熙凤。

“我们来瞧瞧你们家蓉大奶奶，你们且退下吧。”

凤姐一甩帕子，语落脚不停，领着宝玉往秦氏房间去了。

推开房门，立时暖香扑鼻。

歪在床上的秦可卿见状就要起身，凤姐赶忙上前扶着：“快别起，待会儿又该头晕了，好生躺着罢。”

一旁面容俊秀，美服华冠的贾蓉与下人道：“快倒茶来与婶子二叔。”

“不忙这些，”

凤姐拉着秦可卿的手，“我的奶奶，几日不见怎瘦成这样？”

只见秦可卿虽袅娜纤巧，却又带着几分憔悴。弱柳扶风，另有一番病美人之态。嗓音戚戚：

“都是我没得福分，枉费了一大家子疼我。我自想，未必熬得过今年了……”

宝玉听得这凄凉之语，顿觉如万箭穿心，不由得淌下泪来。

凤姐见秦氏本就凄然，宝玉又只顾流泪，恐更影响她心情，便道：“宝玉休要婆婆妈妈，她那里就到这步田地？更何况扬州那边来了信，姑姑家那夜哥儿说了，有法子可治。”

宝玉听得这话，立时止住了泪，连连点头。

“是了，今儿早上老太太收了信，信里面说……蓉哥儿，你自个儿瞧罢。”

宝玉说着，将贾敏写的信给了贾蓉。

贾蓉看了，一时有些踌躇。

这些日子大夫请了不少，宫里的江湖的都有，可仍不见效。莫非送去那扬州就得行？

“宝二叔，链二婶婶，京城与那扬州相隔千里，她本就身子不适，若舟车劳顿，恐反于病情不利。再者说来，那扬州夜哥儿，也未必就那么神了。”

贾蓉这话一出，宝玉却不依了。

“蓉哥儿此言差矣，我只看姑母寄来的画像，就知夜哥儿神仙一样俊美的人物，定是仙山里出来的仙人。仙人用仙药治凡人病，岂不是药到病除？”

说到这里，宝玉竟有些痴了。

宝玉不禁想到，若病得要死的人是我就好了。如此就能亲眼一见那神仙似的哥哥。单是画像就已如谪仙下凡，那真人岂还得了？

对了，那哥哥还有一神仙似的妹妹，真真儿一对神仙玉人。有幸见到二位仙人，便是治不好死了化成飞灰，也不枉此生了。

贾蓉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们谈论的不是医术吗，怎么突然变成讨论那人的颜值了。长得好看就医术高超？

凤姐道：“蓉哥儿你且看仔细，咱们只将奶奶吃的药写了去，那夜哥儿就能把奶奶病症一五一十的推断出来，可见他医术高明，何不试试呢？

若担心舟车劳顿，大可顺着运河一路南下，也不用经受那马车颠簸。不出一月，也就到了扬州。”

她又对秦可卿道：“我的奶奶诶，有道是‘树挪死，人挪活’，保不齐咱一到扬州见了那夜哥儿，病就好了呢？春暖花开的天儿，一路瞧瞧那生机勃勃的景儿，也总比闷在这府里，灌那些个庸医开的烂汤子要好。”

秦可卿靡靡的眼睛亮了一瞬，凤姐这话真真儿是落在她心里。

树挪死人挪活，要是再闷在这暗无天日的府里，便是神仙来了，也治不得自己了。

更加上又看到贾敏写来的信，里面那夜哥儿同样这番说辞，与凤姐的话全落在心坎里了。

秦可卿只恨自己做不得主。

既嫁入了东府，那便不是自己说要去扬州，就去得成的。

东府当家的点头，她才能出得去这深宅。

秦可卿思绪飞转，忽的眼里浮现一抹氤氲，眼看着要垂下泪来。幽幽道：“宝二叔，信是寄到你们西府的，只好劳烦叔叔帮我回信一封。”

“就与那苏仙师说，秦氏何德何能，能让远在扬州的仙师记挂。只可惜我命薄，时日无多，恐不能去扬州与仙师一见。只愿残生能为仙师祈福，也算我的造化了。”

宝玉眼睛一红，几欲落泪，捶胸顿足道：“明明有那神仙公子能治，你又何苦来的只想着寻死呢？我这就跟老太太说去！管不得你情不情愿了。”

宝玉说着就跑了出去。

“诶，宝玉！”

凤姐虚招了一下，见他跑的得飞快，转眼已经不见人影。

只心里宽慰道：可儿好歹还是想活的。

王熙凤何等人精，她那里不知，秦可卿就算想要去扬州瞧病，也得贾珍点头才行。

恐怕是秦可卿也想到了，不会允许她一女人远离府邸去扬州，只得利用宝玉在老太太心里的分量，让宝玉去求老太太。

若老太太出马，那秦可卿去扬州便畅通无阻了。

凤姐也不知老太太是否会发话，虽说如今贾府内贾母是一言九鼎，但毕竟这是宁国府的家事儿，贾母终究是荣国府的人。

就看秦可卿的造化了，或者说，是看宝玉闹腾的效果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