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盐田现状

罗彦起身,脑海中的画面尚未完全消散,那一座座风车仍在他眼前旋转,咔哒作响。

他才刚站起,便觉一阵眩晕涌上,双腿微微发软,力气虚弱。

‘这具身体,也太弱了!’

罗彦微微皱眉。

他很不喜欢这种虚弱的感觉,等有了空闲,定要好好练一练。

“雷蒙德。”

“在。”门边的骑士立刻上前,手握剑柄,低头应命。

“随我走一趟。”罗彦看了他一眼,“去盐田看看。”

“遵命,男爵大人。”

……

盐岸镇。

马车在一阵颠簸中停下,车帘被侍从掀起,罗彦率先踏下车阶。

‘呕……’

这破路,罗彦一下车差点吐出来。

这马车一路过来颠的不行,差点把罗彦给摇吐了。

‘以后,一定要把这破路给修一修。’

作为来自基建狂魔国度的子民,罗彦实在见不得自己的领地,居然还有这样糟糕的路况。

他微微眯起眼,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

盐湾领的太阳很毒,特别是正午时分,晒得人连眼皮都发烫。

他有些不适应,身体的本能还记得前世的空调冷风,而不是这铺天盖地的燥热与咸腥。

脚下是晒得发白的盐土,粗糙、坚硬、带着刺鼻的潮腥味。

罗彦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指,在地面轻轻一抹。粗糙的盐粒掺杂着砂砾,在指腹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捧起一抔土,凑到眼前细看。

盐晶粗大,混着泥沙,颜色发灰,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原始模样。阳光照下去,没有反光的通透感,只有死白的沉闷。

他捏了捏指尖的盐粒,感受那种干硬、发涩、缺乏结晶结构的质感。

这不是良盐,更算不上商品盐。

他静静看着手里的这抔盐土,良久不语。

这,就是盐湾的现状。

“便从这里开始吧。”他低声道。

他站起身,映入眼帘的,是盐岸镇外那片有些年代了的盐田。

沿着海湾铺展开的,是一块块不规则的盐池。池埂残破,泥土干裂,沟渠杂草丛生,勉强还能通水的那几道渠道,早已被雨水冲得沟壑纵横。

一层薄薄的白色结晶铺在泥地表面,远远看去,仿佛是一层霜雪。

几十个盐场工人正在池边劳作。

他们赤着脚踏入盐泥,肩上挑着沉重的木桶,从海边一趟趟往返,将海水倾入盐池。有人蹲在渠道边,用木杓一勺一勺舀水。有人埋头在结晶台前,双手握着粗糙的木耙,一下一下翻动正在成形的盐层。

烈日炙烤下,汗水沿着他们的额角滚落,在高温中迅速蒸发,只在脖颈和后背上,留下一圈圈淡白色的盐痕。

以罗彦的视角望去,这些盐民的动作机械而缓慢,在这样的烈日下工作,靠的只是一种麻木的忍耐。

一名年长的盐民正吃力地将一桶盐水倒入田中,他的动作稍微慢了些。

身后的监工立刻呵斥:“快点!动作麻利点!”

盐民低头不语,只是继续咬牙拖着步子。

罗彦站在苦咸的风中,沉默地望着眼前的情景。

这便是盐湾领现有的制盐方式。

原始、人力、低效、脆弱。

靠天吃饭,靠命换盐。

盐湾领的制盐工艺,古已有之,别的地方有没有更高效的制盐工艺,罗彦也不知道。

盐湾领目前采用的,是最原始、最粗放的日晒海盐法,全程几乎没有任何技术优化,完全依赖天气与人工劳作。

首先,是引水入池。

没有抽水设备,也没有完善的水渠。所有的海水,全靠盐民肩挑背扛,从海边一点点运上来,再泼进盐池里。有些地方还在用木杓一勺勺舀水,几十个人忙碌一整天,也灌不满几池。人力,被当作牲畜来使唤。

然后,是沉淀与预蒸发。

海水被倒进最初的泥池中,静置几日,等待泥沙自然沉淀。这些沉淀池没有铺底、无任何结构,只是用木桩圈出的一块浅坑,四周池埂裂纹密布。

第三步,则是浓缩。

沉淀后的盐水再被引入浓缩池,依靠烈日与海风进行蒸发浓缩。这个过程完全看天吃饭,天气晴好还好,若连阴几日,那一池水就全废了。盐民只能围在池边守着,翻搅水面,掐算风力与水量,全凭经验。

最后,是结晶与收盐。

浓缩到近饱和状态的盐水被注入最浅的结晶池,继续暴晒,等盐晶析出后,用粗木耙一把把刮出来,堆在池边晾晒。

罗彦看得眉头紧锁。

这是工艺?

太粗糙了,太粗糙了!

但更可怕的是,这就是盐湾领当前唯一成规模的产业。

而这套粗放到近乎原始的制盐方式,正是这个领地的经济命脉。

罗彦眯了眯眼,沿着田埂缓缓向前走去,靴底的皮革在盐土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他的视线在池水、风口、坡度之间来回扫动,脑海中逐一比对着图纸和实际地形。

很快,他停下脚步。

他站在一块微高的小土丘上,脚下的盐池背靠海湾,前通旧渠,西南方向正对整片盐岸的主风口,风势稳定、水源可引、地势略高不易积水。

这里,是整个盐田中为数不多的“良地”。

罗彦目光一凝,沉声开口:“雷蒙德。”

“在。”骑士上前一步,神情肃然。

“通知镇长,”罗彦沉声道,“召集工匠,准备在这里修建风车。”

雷蒙德略显一愣,随即挺直脊背,右拳抵胸,毫不迟疑地应道:“明白。我这就去办。”

他没有多问风车为何,也没有质疑此地为何选定,只是毫无保留地执行命令,正如一位真正忠诚的骑士该做的那样。

日头渐沉,但盐湾的海风依旧炽热干燥。到了下午,阳光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反而像是贴着地面灼烧,连空气都带着一丝咸腥的焦味。

在盐田边搭起的临时监工棚里,罗彦坐在一张简易木凳上,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这棚子是临时用几根树枝和粗布围出来的,勉强遮阳。里面闷热得像个蒸笼,连呼吸都显得沉重。

罗彦原以为自己适应得来,毕竟前世也在野外跑过不少地方。

但他低估了这个时代的原始与“纯天然”。

没有风扇,没有冰水,没有空调。

他感觉脊背湿了一层又一层,衣服黏在身上,哪怕不动,也止不住地出汗。

“这日头真不是人受的。”他低声吐槽了一句,伸手扇着风,面前却只卷起一阵热浪,毫无凉意。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与吆喝。

“镇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