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药瓶

次日一早,张嬷嬷板着张脸带来了宣琰的处罚。

“世子妃,世子爷有令,罚您抄写《女诫》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解除您的禁足。”

沈桑晚面无表情地接受处罚。

这样的惩罚,三年里未曾少过。

只是人一离开,沈桑晚便将那本《女诫》扔给秋华。

“你找个会写簪花小楷的书生,花钱让他抄一百遍。”

沈桑晚过去都是真抄,现在也想明白了,宣琰既不认识她的字迹,也不会检查,何必自讨苦吃。

秋华带着那本《女诫》翻墙出了王府。

沈桑晚盘点自己的库房。

沈桑晚父亲虽封了忠勤伯,但一向为官清廉,夫妻俩都出身寒微,压根没攒下多少家底。

和京中贵女出嫁十里红妆不同,沈桑晚的嫁妆没多少值钱东西,显得格外寒酸。

她这些年为了学习药理,各类药材消耗极大,几乎掏空她的嫁妆。

若非裴昭开出一次治病百两黄金的天价,沈桑晚也不至于铤而走险,落得上辈子那般下场。

如今她的库房里有一百五十两金子,以及一整排药柜。

沈桑晚拿出数种药材来,动作娴熟地制作小丸药。

春华会医术,本领虽不及沈桑晚,但却是她最好的助手。

主仆俩辛苦一整日,库房多出十来个小瓷瓶。

小瓷瓶上全都贴了条子,上面写着诸如“头痛”“失眠”之类的字。

每类药丸都做了两瓶,但其中一份的所有瓷瓶全都放在红漆药箱中,另一份则放置于普通药箱里。

春华十分疑惑,问道:“世子妃,为何要做两份名字一样,功效却截然相反的药丸?”

这两份药,功效相反,写着“头痛”的,一瓶真的治头痛,另一瓶吃了则会让头痛加剧数倍。

同理,写着失眠的药,拿错了瓶子,也可能得到一份让人吃了三天三夜也睡不着的药丸。

沈桑晚轻声答道:“这么做,只是为了验证我心里的某个猜测。”

沈玉瑶鬼医传人之名传遍京城,但她每次出手,都是给病人自制丸药,从未开过一张药方。

针灸砭石这些传统治疗手段,她也一次都没展示过。

若不是她手里捏着“鬼医印”,恐怕无人会信她是鬼医传人,甚至都很难相信她是个大夫。

上一世,沈桑晚死后灵魂在皇城上空飘荡。

她亲眼瞧见沈玉瑶当上皇后以后,以违背“鬼医传承”为理由,自请逐出师门,从此不再出手给人治病。

几年后沈玉瑶的亲儿子中毒,她拿不出药丸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孩子死在她的怀里。

沈桑晚大胆猜测:沈玉瑶也许不懂医术!

若是懂医术,也接受了鬼医传承,没道理她看不出昨日那闹事汉子的脉象,是有一线生机的。

可惜沈玉瑶只给达官贵人看病,很少给普通人诊脉,那小药丸也没流传到市面上。

沈桑晚无法验证,沈玉瑶送出去的是否全是同样的药丸。

若真的都是同样药丸,那便说明,沈玉瑶的药丸存量不多,多则半载,少则一年就会耗尽。

沈桑晚将两箱瓷瓶仔细收好。

想买砒霜,但官府管控严。

见血封喉的毒药,她压根无法接触到。

回想起上辈子千刀万剐加身之痛,如今这些让人头疼脑热的药丸,在沈桑晚眼里和闹着玩一样。

“要是小白在我身边就好了。”沈桑晚轻声说道。

小白身上,有世上最厉害的毒药。

春华耳朵尖,问道:“世子妃,小白是谁?”

沈桑晚叹了口气:“是一个和我走丢的小伙伴。”

沈桑晚还记得和小白一起逃出鬼医谷的夜晚,头顶一轮圆月,身后是漫天火光。

她以为从此以后,再也不用经受试药穿肠之苦,谁曾想到了京城,居然是另一层炼狱。

更没有想到,一场水患,就这么分开她和小白。

……

此时京城永兴坊的一处私宅里。

院中盛开着一丛一丛的紫薇花,空气里弥漫着浅淡的甜香。

院子的主人压根无心欣赏美景,而是焦急地对着下人大发脾气。

沈玉瑶质问:“怎么就没有金药?我那么多天材地宝养着它,它居然敢撂挑子!”

婢女跪在地上:“小姐,从昨日到现在,虫王不吃不喝,自然产不出金药。”

沈玉瑶柳眉一皱:“将药汁灌进它嘴里!”

婢女委屈道:“小姐,虫王的嘴巴那么小,压根就掰不开……况且它如今这样子,倒像是一心求死。”

沈玉瑶有些慌了:“它怎么能求死?它死了我怎么办?”

婢女小声说道:“小姐,也许是因为它整日被关着,想要出来放放风?”

沈玉瑶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它跑那么快,一放出来哪里还能找到它!”

婢女同情地看了眼一旁石桌上的那只用铁丝编织而成的细密铁笼。

铁笼子里此时趴着一只浑身雪白剔透、拇指大小、形状如圆球的小虫子。

此时虫子八只脚全都收缩进体内,软软趴在那里,像一枚白玉圆球,一动不动。

和死了一样。

婢女伺候一个月以来,虫子一日吃的比一日少,每日拉出来的金药也越来越少。

哪怕虫子小脸上只有一团,婢女也能看出它不高兴。

偏偏沈玉瑶没有半点心疼,拎起铁笼子,就使劲摇晃:“动起来!不准装死!”

白色圆球随着笼子晃动翻滚,依旧没有给沈玉瑶任何回应。

沈玉瑶眼见拿虫子没办法,气冲冲提着铁笼就去了后院。

“不要!不要停!”

“别碰那里!”

“我不行了!”

女子浪叫声与男子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沈玉瑶站在屋外,黑沉着一张脸,用力敲了房门数下。

等了好一会儿,里头的声音才停下来。

屋子门打开,两个衣衫随意搭在身上、露出赤裸胸膛的俊美男子打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沈玉瑶脸一黑,移开视线不去看这两个有伤风化的野男人。

屋内传来的女子声音似是娇媚到了骨子里:“表妹,不是跟你说了,少来后院打扰我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