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曼之所以进退失据,只是因为头曼误以为附近有秦军重兵埋伏而已。
但扶苏猛冲一轮、斩获良多后却立刻退回黄河东岸的举动将扶苏的怯战之心暴露无遗,直接证明了扶苏身侧并无大军。
既然如此,头曼何惧之有?
三十五万大军在手,拿捏一千五百骑还不是手拿把掐?
头曼再不遮掩,令麾下将士点亮火把,就地杀羊吹皮,准备打造浮桥的材料,又挑出数千名善泳士卒,更是令好不容易才抢来的二十三架舢板尽数驶向东岸各处。
其侵吞之势,见者生畏!
申屠嘉声音沉重的低声道:“世民公子,敌军来势汹汹,还请唤醒将士们,共同御敌!”
除了陈婴等少数几名中级将领外,所有随扶苏冲阵的骑士都在酣睡,仅有申屠嘉等负责使诈、守桥的将士还醒着。
区区三百余人,如何能挡得住敌军攻势?
扶苏回头望了眼酣睡着的麾下将士,又抬头看向天空,通过二十八宿的位置确认了现在的大概时间,而后笑而摇头:“诸位袍泽未曾见方才胡贼渡河之姿,否则便可知胡贼终究是北人,善骑却不善泳,即便是能泳者也难在这涛涛黄河之中泅渡。”
“浮桥未成,则大战不启。”
“先让渡河的将士们继续休息。”
“留守将士先将水中浮桥拉上岸,以免被敌军利用。”
“再以屯长为首,甲、乙二屯尽为弩兵,丙、丁、戊、己四屯弓弩混编,依丙、丁、甲、乙、戊、己分列于河岸边。”
在扶苏看来,真正的大战还没开始呢!
虽然现在就让全军投入战斗能有效缓解秦军压力,但等到大战开始时,扶苏麾下就仅剩下一群疲兵,如何能大破敌军?!
申屠嘉等将士虽然心头忐忑不减,却没有质疑扶苏的命令,当即拱手道:“唯!”
三百将士以屯长为首,就地化作六支兵马奔向河岸各处。
扶苏则是带着陈婴,手持长弓、端坐马背,目光不断环顾整个战场。
联军舢板进入弩箭射程时,扶苏一言不发。
联军舢板抵达河中间时,扶苏依旧一言不发。
直至联军舢板已渡过四分之三的河面,扶苏终于断声喝令:“甲、乙二部听令!”
“目标敌军后部舢板,三番轮射!”
联军舢板距离秦军弩兵仅只五十余丈远,申屠嘉只是略略抬高秦弩便扣动了扳机。
“嘣!”
“嗖~”
一根全重一百克、箭簇重五十克、通长41.5厘米、刃开三棱的重型弩矢自申屠嘉手中秦弩飙射而出,与空气摩擦出剧烈的呼啸声。
而在这根弩矢身侧,还有三十一根弩矢结伴而行。
“一排坐,二排射!”
顾不上去看自己的战果,申屠嘉迅速坐在地上重新装填弩矢,而站在申屠嘉身后的袍泽则是听令起身,略略瞄准方向后便扣下扳机。
“嗖~~~”
仅只十数息时间,九十六根重型弩矢便向着联军最后方的两艘舢板当头罩下!
“秦军射弩!举盾躲避!”
“泳者深潜,切莫被弩矢射中,中者必死无疑!”
“船!船!船漏了!快跳船!”
“秦军弩矢能坏了咱们的船,快转向!避开秦军!”
一轮箭雨仅只射杀了两名胡贼,但这一轮箭雨的目标本就不是胡贼,而是胡贼身下的舢板!
如果胡贼所乘是战船,甚至是商船,重型弩矢都难以奈何。
但无论匈奴还是月氏都不善造船,此番突袭更是没有水路、无法运输舟船,只能强抢渔夫舢板以供渡河。
能够轻松穿透铜甲的重型弩矢奈何不得战船,还奈何不得小舢板吗?
当九十六根弩矢在两艘舢板上开出了八十多个孔洞,河水立刻顺着孔洞往舢板里钻,致使舢板下沉,眼瞅着就要彻底沉没!
扶苏再度喝令:“甲、乙二屯听令!”
“无须理会敌军泳者、无须射杀舟上之敌,给孤射沉敌军所有舢板!”
“丙、己二屯持弓,若有向南、北方向转进之舟,立刻持弓射杀舟上之敌!”
有舢板欲要避开弩矢、南下北上,但还没等划出多远,便受到了两侧弓手的热情招待,舢板倒是没有沉没,人却中箭坠河。
亦有舢板仓皇间想要后撤,但他们却反而变成了最后方的舢板,优先受到了弩矢的饱和攒射!
站在岸边的拉克伸急的来回踱步,嘶声怒吼:“给本将冲上去!”
“敌军欲要汝等死,汝等便先让敌军死!”
“对岸敌军不过一千五百人,又刚刚冲过一阵,正是疲惫困乏之际,只要冲上河岸,必可斩杀敌军,如此汝等方才能活!”
“加速!给本将全速冲上河对岸!”
拉克伸的喝令声在弩矢爆鸣声的压制下显得格外微弱,但好在大部分经历过战争的胡贼都知道如何才能在战场上活下去。
在付出十八艘舢板的代价后,终于有五艘舢板冲上河岸。
扶苏当即喝令:“甲、乙二部再放弩矢一轮,而后持枪前压!”
“丁、戊二屯向中靠拢,配合甲、乙二部合围杀敌!”
“丙、己二部持弓巡视河岸,见泳者则持弓杀之!”
申屠嘉赶紧射出弩矢,而后把弩背在背上,双手持枪踏步前冲,口中怒吼:“杀!”
一艘舢板仅只能承载六七个人,即便每一艘舢板全都满载,也只是将三十五名胡贼送上了河岸。
而迎接他们的,却是两百名秦军的围攻!
仅仅只是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三十五名胡贼便尽数化作军功,只剩脑袋被秦军将士们挂在腰上。
但河对岸的拉克伸却是松了口气:“终于,登岸了!”
扶苏部主力尽数被二十三艘舢板牵制,虽然还有百名秦军在沿着河岸射杀游来的胡贼,但网大鱼小,总会有漏网之鱼。
就在甲、乙、丁、戊四部围杀三十五名胡贼之际,已经有数名胡贼泳者成功登上黄河东岸,取出随身携带的锤子,将楔子重重锤进松软的土壤之中。
再将绑缚在腰间的绳子死死系在楔子上,一条绳桥便已沟通了黄河两岸。
虽然这条绳桥极其简易、难以承重,但却能让拉克伸部的其他泳者拉扯借力,顺着这根绳桥以更快的速度抵达黄河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