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真是可悲,不幸的人

分家族长的宅院内并不明亮,夜晚的空气透露出一股冷意。

嘭…嘭……

庭院内传来阵阵沉默的锤打声,一个面皮白净、额头被绷带束缚遮挡的男孩站在院落中,以流畅的拳法不断击打着木桩。

但是,在挥打的过程中,那张失神的稚嫩脸庞,渐渐变得扭曲狰狞,多了一丝凶狠的意味,没了以往的平和之色,手中的柔拳也逐渐变得狠辣暴烈。

每一掌都没有使用查克拉,这种自残一般的击打方式,逐渐让他的拳头血肉模糊,木桩表面深深凹陷的印中,也开始出现了刺目的血迹。

与其说是练习,不如说是发泄。

哪怕如此,他也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日向宁次的脑海中只剩下几天前,第一次亲眼目睹到笼中鸟的场景。

和过去几年的每一天一样,去与那位宗家大小姐对练。

那时的他已经被刻上了那丑陋的咒印,但是他根本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只天真地以为是其他族人口中所说的,象征着分家保护宗家的“责任”。

责任。

这两个字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实感,在他看来,作为兄长,保护自己的妹妹本来就是应做的。

哪怕没有这所谓的“责任”,他在过去的每一天都是如此做的,将雏田作为自己的妹妹爱护。

直到,那一天,那一刻。

亲眼看到自己崇敬的父亲大人,死死捂着自己的头颅身体痉挛,像狗一样在地上痛苦哀嚎惨叫。

他曾经不明白,为什么即使在自己家中,父亲也不愿摘下自己的护额。

直到那一刻护额从父亲额前掉落,露出那被刻下咒印的额头,暴起的青筋如同蜈蚣一般,丑陋的青色咒印仿佛也在蠕动着。

而那个所谓的宗家家主,那个本该称呼“叔父”的男人,只是冷漠注视着他和他的父亲,毫无怜悯地催动着咒印。

“仅此一次。”日向日足的白眼在暗室中泛着冷光,冷漠道,“不要忘记你们的使命。”

那是日向宁次第一次看到笼中鸟咒印的丑陋,第一次明白咒印对他们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所谓的咒印能够轻易摧毁他们的脑神经,这意味着,掌握着咒印的宗家掌握了分家的生死大权。

一旦分家之人产生不轨和僭越之心,或者没有尽到分家应尽的义务和职责,宗家就可以利用咒印处决分家之人。

而在所有人的口中,这堪比诅咒一般的咒印,唯有死亡才能摆脱。

从那以后,原本温和的日向宁次变得冷漠,看向雏田的眼神也不再是兄长的宠溺,而是仇敌般的厌恶和憎恨。

嘎吱!

日向宁次死死咬着牙挥着拳掌,耳边仿佛再次回荡父亲的劝导。

“宁次,不要怨恨宗家,笼中鸟并不是诅咒,只是一种保护措施。”

“我明白的,父亲。”

“我们的白眼遭到敌人觊觎,宗家这么做是为了保护白眼不被敌人得到,是为了日向家的未来考虑。”

“我明白的,父亲。”

“这就是我们身为分家的使命,也是我们身为分家的命运,总有一天,你会理解的。”

“我明白的,父亲……”

咔嚓!!

在空气被撕裂的尖啸声中,木桩终于不堪重负拦腰折断,木屑如雪纷扬。

日向宁次踉跄跪倒在地上,低头看向滴落鲜血的手掌,黑色长发盖住了他的面容,低声呢喃道:“我明白的,父亲……”

但是,我不明白。

为什么,宗家之人能够如此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

凭什么,宗家之人能够如此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

那些残害同族的家伙,他们凭什么坐在分家的背上,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一切,又凭什么将分家的牺牲美其名曰“命运”!

咔哒。

门扉发出细微的声响,打破了庭院内的死寂。

身后氤氲的昏黄灯光被打开了,一道身影逐渐走到宁次的身后,那宽厚的影子将他的身影笼罩。

“宁次……”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孩子,日向日差的表情无比复杂。

其实经过数十年乃至百年的“传承”,大多数的分家孩子从小就被灌输“分家生来就是为了保护宗家”的观念,几乎已经没有分家的族人会反抗宗家了。

因宗家的赞赏而喜悦,以宗家的愤怒而恐惧,以宗家的悲伤而愤怒。

日向日差本该像其他人一样,从小就给宁次植入主从观念,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那样去做。

过去三年他或许也曾后悔过,但是每当看到宁次看向雏田时脸上发自内心的宠溺笑容时,他又庆幸自己没有那样去做。

他不希望宁次和雏田的关系变成他和兄长那样,他希望等到被刻下笼中鸟的那一天,宁次能够发自内心觉得被刻下笼中鸟也无所谓,能够像以前那样如兄长般对待雏田。

在他看来,以雏田的性格,绝不会对宁次使用咒印,两人依然能够像小时候那样相处。

但是,日向日差也没有想到,当初的那一幕,自己一时冲动,对雏田生出杀意而导致发生的一切,对宁次的冲击和改变如此之大……

“父亲。”

日向宁次站起身来,将手藏在自己身后。

日向日差回过神来,温柔地摸了摸宁次的脑袋,嘴角扯出温和的笑容:“宁次,你的八卦三十二掌已经很熟练,再等一段时间,我就能教授你进阶的柔拳法了。”

“是,父亲。”日向宁次的表情平静,没有产生任何的喜悦。

见到宁次这个样子,日向日差也不禁陷入沉默,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去处理一下伤口吧。”他瞥了一眼宁次藏在身后的手掌,“下次不要这样做了。”

“……”日向宁次低下头,片刻后才开口道,“是,父亲。”

看着宁次迈开脚步走进房子,日向日差站在原地沉默良久。

他曾经未尝没有试图反抗过所谓的命运,但如今的他早已经明白,命运不是站在面前的人,想要扼住他的喉咙就可以扼住他的喉咙。

命运是没有破绽的,它可以进,也可以退,你和我都摆脱不了。

“只希望,随着宁次逐渐长大,能够消除心中的怨恨吧。”日向日差像是在对自己说,低声道,“如今遭受的一切苦难,都会成为让宁次更加强大的宝藏。”

话音落下,就在他想要抬脚离开时,一声嗤笑随着风传入耳中。

“真是可悲。”有人在说,“不幸的人总是在创造比自己更不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