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伸手接过鸱夷,二人相视一笑,携手入堂,行三拜之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由文种代为承礼),三是夫妻对拜。之后二人共饮合卺酒,酒杯以红绳相连,寓意夫妻心意相通。范蠡与鸱夷各取一缕发丝,结为一发,装入一只袖珍的箭囊中。』
季爰和勾践新婚燕尔。每个早晨,勾践都看着季爰梳理一头秀美光亮的乌发。季爰忙完了婚礼,总算得闲,想四处走走看看。可是勾践却要她待在宫中,不要轻易外出。
这天,季爰将头发随意地编成辫子垂在肩头,穿上麻布衣裳,对勾践说:“太子,听说苎萝村人人浣纱,季爰想去看看。”
勾践不同意:“父王可交代过,你待在宫中才最安全。”
“太子!”季爰开始撒娇,圈着勾践脖颈在他耳边说:“如今越国上上下下都是欣欣向荣的,我怎么能独自在宫里面养尊处优?实在太无聊了。”
“我陪你去狩猎好不好?”
“太子若不放心,可以带上范蠡。他武艺了得,还兼懂越楚两国语言。”
勾践眼前一亮:“我为何没想到范大夫?这就让人去请他!”
范蠡正在冶坊里挥汗如雨,听勾践召他,细细交代了步骤,才匆匆进宫。得知是公主要去苎罗村,范蠡欣然同往。
勾践、季爰、范蠡三人身穿麻衣来到苎萝村,几乎没有村民注意到他们。看到水边的姑娘们在漂洗、甩打苎麻,季爰和她们搭起话来,告诉她们要把苎麻分得再细一些,边说边示范。
姑娘们见季爰气度高贵且亲切可爱,都围着她说说笑笑。
“你们这位楚国的公主,不只端庄美丽,还平和可亲。”勾践站在范蠡旁边,远远看着季爰。
“太子,她现在不只是楚国公主,更是越国的太子妃。”范蠡说。话虽如此,在他心里,季爰是神圣的国家象征,更是思乡之情的归属。
勾践和季爰回到宫中,和允常说起苎萝村的昔景今况,对范蠡赞口不绝。允常点点头:“范蠡的确是难得的人才……他刚刚还得到了白炭之法……”他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嘴角流出一滴血。
勾践紧张地帮他擦拭嘴角:“父王,几日不见,您怎么……医人可曾来过,怎么说的?”
允常摇摇头说:“死不了,但为父也撑不了多久了。勾践,你要尽早地担负起治国的重任。”
勾践想到他要独自掌管夹缝中求存的越国,脊背便是一阵寒凉。唯有找范蠡请教治国之道,种种忧思才得以缓解。每次陪季爰去苎萝村的路上,勾践都和范蠡商讨国事。
“范大夫,父王操劳一生,现将国事交于我。今后,我要多多倚仗你和文种大夫。”
范蠡恭敬地回到:“臣当全力以赴,辅佐太子。”
勾践看了看范蠡,见他眼神清澈智慧,很想和他拉近些距离,于是说:“范大夫,往后我们君臣一心。这里不是宫中,不必拘泥。”
范蠡顺从地说:“全听太子的”,不过,他依然保持着君臣界限。一心富国强兵的范蠡只想躬身入局,并无心情与勾践拉近关系,除非议国事,范蠡无意趣闲谈。
“范大夫,你觉得未来越国最需要做的事是什么?”
“劝农桑,兴兵甲。”
“当下越国最需要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建造一座新都。”
“什么样的新都?”
“处平易之都,居四达之地。”
勾践朗声笑道:“好,范大夫!我们即刻寻找这平易之都、四达之地。”
油灯之下,范蠡仍在专研“叫花鸡”。鸱夷风一样地来了,见范蠡的鼻子上粘了炭灰,于是轻轻弹弄他的鼻尖。范蠡从未被人这样耍弄,半真半假地嗔怒说:“你胆敢戏弄越国大夫?”两人你推我搡,打情骂俏起来。文种被这番热闹吸引了,走近去看,发现是非礼勿视。他拍了拍头:“哎呀呀,差点忘了一件大事。”翌日,文种向允常提议,择吉日给范蠡成亲。允常的病容露出喜色,交代说:“既要按照越国的习俗,也要兼顾楚国的六礼,热闹风光地举办。之后,你就该让范蠡回到他自己的宅子去了。”
听文种提到自己的婚事,范蠡从坐席上跳了起来:“大事未成,蠡不考虑儿女私事。”
文种劝慰说:“你不考虑自己,难道也不考虑鸱夷姑娘?”
范蠡无话了。文种说及允常的意思,范蠡又连忙推手:“文种兄,少伯最怕麻烦,这些礼俗能免则免。我和鸱夷已经是夫妻了,婚礼大可不办。”
文种却摇摇头,深沉地说:“少伯,公主季爰的婚礼前前后后准备了半年,她可曾嫌烦?此乃有益于楚越联盟的大事,怎可草率处之?你是越国大夫,在婚礼上体现出楚国的礼仪,这不更让联盟亲上加亲吗?往后,我们还要鼓励两国男女通婚,这可是有益于百姓亲附的大好事。”
范蠡无奈地说:“文种兄既然要在这婚事上做文章,那我就全当这是国事,认认真真地办,这下总可以吧?”
“如此才好。”文种满意地喝茶,不再说话。
因楚国距离遥远,范蠡和鸱夷决定先在越国成婚,再择日去楚国省亲。二人以文种住处为鸱夷娘家,并请勾践作为媒人,携雁为礼,前往提亲。允常身体欠佳无法亲临,赐了越国的宫廷乐舞,使婚礼分外热闹。
范蠡身着华服,头戴冠冕,乘高马领车队,前往迎亲。一路上,雅声蛮声此起彼伏,村民纷纷前来道喜。鸱夷身穿季爰精心准备的红色飞凤锦袍,更添冷艳动人的魅力。她随马车抵达范蠡宅邸,由小女童搀扶下车,跨过火盆,寓意驱邪避灾。范蠡伸手接过鸱夷,二人相视一笑,携手入堂,行三拜之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由文种代为承礼),三是夫妻对拜。之后二人共饮合卺酒,酒杯以红绳相连,寓意夫妻心意相通。范蠡与鸱夷各取一缕发丝,结为一发,装入一只袖珍的箭囊中。
夜晚,范蠡宴请众人。除了石买告病,大部分越国臣子都前来庆贺。苎萝村的百姓们得知喜讯,带着香榧、鲤鱼不辞路远前来道喜。施老头一直记挂着范蠡多次慷慨相助,也想前来,不巧女儿西施犯了旧病,痛得泪水涟涟,只好拖邻居带去一坛米酒作为贺礼。
新婚之夜。范蠡和鸱夷对坐,心想,长夜漫漫,无人打扰,鸱夷就近在眼前……终于可以和她好好探讨建都一事了。他性质盎然地拿出布帛,对鸱夷说:“大王和我提过,旧都大部是一个容纳百业的都城,新都也应造得一应俱全,呈现越国全新的气象。你说叫什么名字好呢?”
鸱夷理解新郎一心建都的心思,认认真真地看着布帛:“就叫大越吧?希望越国越来越强大富足。”
“大越,好名字,好!”范蠡越念越喜欢,又说:“我正为建都的人手发愁,你可有主意?”
鸱夷束着一袭红衣,肤白如玉,一头乌发如瀑布。烛光之下,更温柔妩媚。她迷人的双眼眨了几眨,摸摸他的头,轻快地说:“你呀!让楚国那些灾民来不就行了?我择日启程,去给大家捎个话。”
范蠡痴痴地看着鸱夷,好像她是一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