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奇怪的两人

两人的位置愈发地靠近巷子的中间位置了，直到走到了一个面庞瘦削的三十来岁汉子身前。

这汉子穿着灰布褂子，两边袖子打着不少补丁，且稍显臃肿，跟他的体型很不相配。

他的摊子上摆放着十几盒火柴，还有搭成金字塔状的黄褐色长方形肥皂。

除了这些外，还有卷成筒状的浅蓝色或米白色布料，上面供销社的标签被撕的只剩半截。

张子秋上前跟摊主打了声招呼，在摊子上随意的翻捡着。

不多时，徐文彬就听见他朝摊主小声地问道：“老陆，你这里还有粮票吗？”

这被称为老陆的摊主斜瞥了徐文彬一眼，不等他发问，张子秋就回答道：“放心，自己人。”

老陆稍显戒备的神情缓和了些许，问道：“你要多少斤？”

“我这边要五十斤，”张子秋说完就看了一下徐文彬，“彬子，你打算要多少？”

“是全国粮票吗？”

“地区和全国的，我这里都有。”

徐文彬颇有些财大气粗地回答道：“那就先来一百斤吧。”

老陆诧异地望了他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只见他右手缩进了袖管里，宽大的袖管晃动了几下，随后一抖，露出粮票的边角。

紧跟着一沓蓝白相间的全国粮票像变戏法似的，从补丁夹层里滑了出来。

拿出来时还是厚厚的一沓，老陆就跟后世那些个银行柜台上的工作人员一样，数票的手指都拖出了残影，很快就数出了二十六张粮票。

这时候的全国粮票面值分别为三市斤和五市斤，所以到了徐文彬手上的就是二十张五斤面额的全国粮票。

两人将钱递了过去，随后没等张子秋开口，徐文彬便主动问道：“陆哥，你这里有没有尼龙线票？”

“那是啥东西？”老陆的神情有些困惑，他只听说过布票、粮票、工业券。

徐文彬仔细回想了下，说道：“官方叫法应该是渔需品供应票吧...一张票能换一斤尼龙线来着。”

“有，”老陆这才反应过来，他意外地看了眼张子秋。

显然，他也是知道张子秋的营生，何况这客人还是张子秋带来的，那么就说明这个叫彬子的年轻人需要用到的是完好的尼龙线。

比起全国粮票这种两毛一张的，显然是两块一张的渔需品供应票更为值钱，也更加的赚钱。

他顿时一改先前的冷漠态度，带上了一丝笑容，重复着最开始时的问话：“你要多少斤？”

平均三十斤的废线也就能出十斤的尼龙线，所以徐文彬就直接要了四十斤的供应票。

虽说要比在张子秋那里买废线贵了八块钱，但是起码省了不少的时间。

这一下又花出去八十块钱，算上粮票，只这一会儿功夫就出去了十张大团结。

徐文彬将换来的票都揣进口袋里，暗暗感慨，无论啥时候都是花钱比挣钱容易啊...

眼下正事办完，张子秋就让徐文彬先随便逛逛，他还要先去把麻袋里的东西卖掉，之后才能用麻袋装粮食。

看着张子秋颇有信心的样子，徐文彬不免有些好奇他老婆做的都是啥东西。

这时候，他眼角余光瞥见淡蓝色布料，就想着结婚的时候总要扯两件新衣服穿，于是又问道：“陆哥，你这边有没有布票？最好是能换的确良衬衫的那种。”

“布票的话，我这里倒是没有，但是这摊子上成卷的都是的确良面料。”

见徐文彬的脸色有些犯难，他又提醒道：“这些现成的面料要比布票便宜些。”

徐文彬觉得还是不要冒险的好，婉拒道：“还是不了，主要是回镇上的时候会有公安盘查，怕给我扣下来。”

“公安盘查？”老陆愣怔了下，“这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那下次我给你弄点布票过来。”

徐文彬感谢了声，刚转过身，想去更里面的摊位前看看，就看到了一台款式老旧，表壳漆都磨花了的收音机。

他又回过身来问道：“陆哥，我还得再问一下，你这工业券是什么价？”

“两块钱一张，”老陆随口回应道，他顺着徐文彬的视线，也看到了收音机。

“你要是想买一台新的，最少得要十五张券，外加一百五十块钱才成。”

徐文彬二话没说，直接又掏了六张大团结出来。

老陆再次被他掏钱不眨眼的动作惊了一下，有些疑惑不解，“只要十五张工业券就够，你给我这么多钱是…”

“我还准备买一台缝纫机来着。”

老陆这才恍然大悟道：“彬子兄弟，你这是要准备结婚呐？要凑三转一响？”

“对，是准备结婚来着。”

“那还真是恭喜，”难得碰上这么大个客户，老陆说了句客气话，又数了三十张工业券出来，递给了徐文彬。

看了眼手表，现在只不过才10点02分，距离公共汽车的发车时间还要一会儿，他还能在巷子里逛逛。

只这一扭头问话的功夫，已经看不见张子秋的人影了。

徐文彬也不管他，径直走向了更靠近另一侧巷子口的摊位。

在即将走出这个巷子时，他忽然碰上了两个奇怪的人。

这两个人都穿着中山装，在这个时代都还挺正常的，重要的是他们的年龄相差有点大。

其中右侧是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左侧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

若是只看年龄的话，很像是一对父子，但两人的面相却没有一丝相同的地方。

更奇怪的是两人在行走时，老头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后那小伙子半个身位。

而且老头的左手始终贴合着左侧裤兜，只有右手会随着脚步轻微地摆动。

巷子本来就比较窄，没走两步，那小伙子就不小心跟另一个注意力没在路上的汉子肩头轻轻撞了下。

汉子似乎是个暴脾气，当即骂道：“怎么走道的？没长眼睛吗？”

年轻人还没说什么，那老者连眼神都变得很是凶狠，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随后年轻人对着那汉子说了声“抱歉”，随意地瞥了眼身旁老者，那老者这才将凶厉的目光收敛起来。

徐文彬将这一切收尽眼底，总觉得这俩人不像是长辈与晚辈，反倒更像是一主一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