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悬于空,人群熙攘,往来穿梭。
街巷叫卖声声,嬉笑怒骂,自成画卷。
医馆的门口一处石头凳上坐着两名伤患。
其中一人肤色黝黑,蓬乱头发,肩头处裹着厚厚的白纱布,从肩头缠至左手,血色渗些许纱布。
那人努努嘴:“唉,昨日钱庄着了场大火,差点把俺眉毛烧没!”
另一位面容清瘦,眼神中透着几分疲惫,胳膊上的伤让他时不时地皱一下眉头,接话道:“谁说不是呢,俺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的火,那浓烟一簇一簇,隔老远都能看见。要不是钱庄里面存了我的银钱,我才不去帮忙呢!”
黝黑的汉子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不过咱们也是值得的。”
清瘦男子与黝黑汉子对视一眼,皆嘿嘿笑。
昨日,顺手牵羊了一些东西,等风头过去,暗暗将那些东西换了钱,不仅能抵了药钱,还够喝两年花酒。
黝黑汉子眼睛一亮,好奇地问道:“我听人说,这钱庄里可存着不少宝贝呢,一下子着这么大的火,掌柜的不哭惨了?”
清瘦男子撇了撇嘴,说:“掌柜的哭啥,俺看,那大东家赔了不少,要哭也该是他哭!后面修建钱庄要不少钱,说不准就倾家荡产了。”
黝黑汉子挠了挠头,一脸惋惜道:“也是。不过,这钱庄好端端的怎么就着火了呢?”
清瘦男子沉思片刻,压低声音说:“谁知道呢,这事儿可不好说。”
黝黑汉子皱了皱眉头,有些怀疑地说:“可是我听钱庄报衙门的时候,只说是走水了。我看没那么简单,说不定背后还有什么隐情呢……”
“什么隐情?”
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两人登时惊出一身冷汗,险些栽倒在地。
“你是何时冒出来的?”黝黑汉子将胸脯往前一顶,凶巴巴道。
“刚刚。”慕云舒掸了掸裙摆的尘土,有些好奇他们口中的故事,扬扬眉头,“我觉得你们说的挺有意思的,这钱庄为什么会着火啊?”
两人齐齐偏过头去,不理睬慕云舒。
慕云舒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子,各递一边,“这些就当今日的酒钱,你们再多道与我听听。”
二人闻言转过头,瞥见是银子,忙争先恐后道:“听说昨日钱庄大火,钱财并未缺少,尸首却有四个。”
“钱财还是少了一部分,你记错了,蠢货!”
“对对对对!钱财少了,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深仇大恨又杀人又越货,这也太可怖了!”
“听说是昨天得罪了什么人……”
两人说完对视一眼,黝黑汉子的喉结狠狠滚动,精瘦汉子的指尖无意识抠着掌心纹路。
慕云舒将银子给了他们后,两人同时朝不同方向拔腿就奔,很快消失在交错的巷道深处。
慕云舒望着两人消失的拐角,眉头拧成结:“这俩人不是伤着吗,怎么跑的这么快?”
穆青生从暗处转出,衣摆还沾着半截露水,他抬手拂去她肩头几片落叶,沉声道:“今日,便早些,赶路吧,免得,生出,事端。”
他预感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她应了声,没多想转身回房。
行囊自始至终没打开过,慕云舒背着行囊就去喊阿棠。
“出发了,阿棠。”
阿棠抱着人高的行囊,跌跌撞撞往外赶,发辫散了半边,鼻尖沁着薄汗:“姐姐,马车来了吗?”
慕云舒一愣:“马车?什么马车?”
还有马车这回事的啊,那我这些天骑马磨的血泡算啥?
她正要开口,不远处传来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一辆青布篷马车从街角转出。
慕云舒问:“这是你定的?”
阿棠点点头,蹦跳着把行李往车上塞,道:“对呀,姐姐,我可不会骑马,不买马车难道走路去京都吗?”
穆青生望着停在面前的马车,微微一怔。
一个马夫利落地翻身下马,缰绳交至穆青生手中。
另一个马夫瞥见他手中牵着的两匹骏马,熟练地解开自己辕马的缰绳,先将穆青生牵着的平安马系在车辕,又安抚般拍了拍另一匹鬃毛倒竖的不羁烈马,用麻绳牢牢缚住。
马夫道:“小姐,你的马车到了。”
阿棠转头问:“公子,你会赶车吗?”
穆青生:“……我,不会。”
阿棠眨眨眼:“那麻烦你赶车了,银子月结一月三两。”
那马夫是个满脸风霜的中年汉子,他点点头从穆青生手中接过缰绳。
另一个马夫牵着东家那马缓缓朝车马行行去。
“坐稳了。”马夫吆喝一声,马儿昂首嘶鸣,平安昂首嘶鸣,马车平平稳稳,载着三人渐渐驶向远方。
慕云舒开口道:“唉,我刚刚听说欺辱我们的那个钱庄,昨日着了场大火,好多人都去救火了。”
车厢猛地颠簸,阿棠攥着窗框,回头去瞧慕云舒,问道:“真的吗?”
只见慕云舒点点头。
发间茉莉香混着晨露气息,阿棠忿忿不平:“那真是太好了,他们都是大坏蛋,少我十两银子,还那么理直气壮,不由分说地将我们赶出来,真是太可恶了!这把火烧的真好,把他们全烧掉才好呢!将钱庄通通都烧干净才好!”
慕云舒道:“那钱庄挺可恶的,就是存钱进去的百姓可怜了。”
穆青生道:“不知,是何人,所做?”
“我还听说,那个人又杀人越货,可怕的紧!”
“可能是钱庄得罪了某些不该得罪的人吧,一怒之下就怒烧钱庄。”阿棠撇嘴,“活该他们被烧,谁叫他们做的那些亏心事。”
阿棠忽然转头,望向穆青生眼底泛起盈盈水光:“更何况,他们下那么重的手,若不是这位公子,阿棠指不定要受多重的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