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糖纸里的春天

暮色漫进窗户时,星星灯在床头轻轻摇晃,把两人的影子投在贴满画稿的墙上。雅婷靠在男孩肩上,看他用糖纸折小船,船头歪歪扭扭写着“雅婷号”。

“明天放在厂区的小池塘里,”他吹了吹未干的折痕,“让它漂到车间门口,这样我干活时一抬头,就能看见我的小糖纸船。”话音未落,就把折好的小船塞进她睡衣口袋,指尖划过她腰间的痣,像触碰最珍贵的糖纸褶皱。

梅雨季的风带着潮湿的暖,吹过窗台上新换的山茶叶。雅婷忽然闻到他领口淡淡的皂角香,混着星星灯的橘子甜,让人心尖发颤。

他忽然放下糖纸,转身时膝盖抵在床垫上,木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婷婷,”他喉结滚动,耳尖红得比墙上画的晚霞还要艳,“你看这星星灯,是一百零八颗,刚好够我们从认识数到结婚。”

雅婷指尖停在他画的旱冰场叠影上,忽然看见他从裤兜摸出个小布包,里面躺着枚用银线缠了山茶叶的指环——是他用车间报废的拉链头改的,叶脉间还嵌着粒极小的水钻,像旱冰场那天她落在他衣襟上的碎冰。

“我攒了三个月工资,”他把戒指套上她无名指,圈口还有未磨平的毛边,“等攒够钱,就带你回潮汕看海,在礁石上刻我们的名字,像西涌捡的贝壳那样。”

雨声不知何时停了,路灯的光透过纱窗,在他眼尾的痣上镀了层银。雅婷忽然想起质检台初见时,他工装服口袋里的钥匙串叮当作响,现在那些钥匙正躺在床头柜,挨着她的搪瓷杯。

“好,”她主动贴上他掌心,那里有缝纫机磨出的薄茧,“但现在……”话尾被雨声吞掉,他的呼吸忽然变得滚烫,像旱冰场摔倒时撞进怀里的温度。

星星灯的光把他睫毛的影子投在她脸上,像蝶翼轻轻颤动。他吻她时带着姜茶的暖意,指尖捏着她后颈的碎发,像捏住一片怕碎的糖纸。

雅婷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混着他喉间溢出的低唤:“婷婷,你比所有糖纸都甜。”衣料摩擦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山茶叶从平安结上滑落,掉在贴满糖纸日记的床头,像给时光盖了枚温柔的邮戳。

当他的手掌抚过她脊背的瞬间,雅婷忽然看见墙上那幅双人叠影的素描——他耳尖的红早已晕染成整片晚霞,而她睫毛下的光影,正落在他锁骨下方的旧疤痕上。那里藏着她缝的平安符,针脚细密如她此刻紊乱的呼吸。

“疼吗?”他忽然停住,鼻尖沁着细汗,像旱冰场那天问她摔疼了没。雅婷摇摇头,主动环住他脖颈,指尖划过他后颈的绒毛:“和你在一起,什么都像棉花垛。”

夜色渐深,星星灯的暖光映着床头的铁皮盒,里面躺着他们攒的糖纸、贝壳、门票。雅婷忽然在他肩窝咬住唇,感受着彼此交缠的温度,听见他在耳边用潮汕话轻轻说:“娶你回家,糖纸要攒够一万张,每张都写‘雅婷是我的春天’。”

这话混着呼吸落在她发烫的耳垂,让梅雨季的潮湿都化作了糖纸褶皱里的阳光。

凌晨时分,雨点又开始敲打铁皮屋顶。雅婷摸着他胸前的平安符,发现不知何时多了行极小的刺绣:“雅婷给了我整个春天。”

他睡得正香,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像当初在质检台看她翻玩具熊时的模样。而她无名指上的银指环,正挨着他腕骨的旧疤痕,在星星灯的微光里,静静等待下一个糖纸折成的黎明。

原来爱情到了深处,连呼吸都带着糖纸的甜。那些藏在褶皱里的告白,那些缝进衣襟的牵挂,终于在这个梅雨季的夜晚,酿成了比星星灯更暖的光——是他掌心的温度,是她指尖的颤抖,是两个灵魂在出租屋的小床上,终于叠成了比任何糖纸画都要鲜活的,属于彼此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