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铜双面小鼓

  • 铜鼓秘语
  • 紫灵
  • 5474字
  • 2025-04-28 16:39:39

初次交锋,青铜双面小鼓的秘密在对弈中初露端倪。

布的妮远远看见,这外国人转到后台,上了趟洗手间又回到拍卖会场,其间并没有跟任何人接触过。然而,当她重新回到拍卖会场时却没看到裴铭的身影,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耍了一般,恨恨地一跺脚。不过,她并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美目轻转,娇笑着向那个外国人走去,她要用自己的办法拿到那面青铜双面小鼓。

那外国人看到有人向他走来,微笑着拍了拍身边一把空椅子,用中文说道:“美女,过来喝一杯?”

布的妮也不客气,轻巧地晃到外国人身边坐下,娇声轻笑:“你好,我叫叶微儿!”

“布朗·特尔。”外国人将面前一杯血红色的鸡尾酒推到布的妮面前,嘴角微微泛起一抹不易觉察的笑,似乎在盯着一只自动上门的猎物。

“很高兴能在这里认识你。”布的妮似乎看不透这个外国人的心思,继续微笑着说道。眼前这个外国人个子不高,体形偏胖,脸很圆,有点像一个大肉包子。一头黄色的头发像杂草一样盖在圆溜溜的脑袋上,看起来有点滑稽,不过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就像无底的深渊,仿佛可以随时吞没一切。不知道为什么,布的妮看到这双眼睛心底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危险正在逼近……

布朗·特尔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地看着布的妮。

“先生看起来对中华文化挺感兴趣的。”布的妮看着他手里的宣传册只能没话找话。

布朗·特尔把宣传册推向布的妮:“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确实让我很感兴趣,只是……”说到这里,他忽然打住了话头,冰蓝色的眼睛在布的妮身上转了一圈,转移了话题,“小姐对古董也感兴趣?”

“我可不懂什么古董,只是看着东西好看而已。”布的妮拿起面前的酒杯轻轻地啜了一口。

“小姐喜欢的东西还真特别,刚才我看见你跟一位先生在一起,你俩对青铜双面小鼓挺有兴趣的。”说着,布朗·特尔把宣传册打开,转向布的妮,手指在上面轻轻点了几下,打开的画面正好是那面青铜双面小鼓,“你来这里,是为了它吗?”

“你说呢?”布的妮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这面小铜鼓据说是壮族的始祖布洛陀所造。”布朗·特尔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自顾说了下去,“在布洛陀史诗中,他是一个创世纪的神,你说,这位神,他为什么会打造一面那么小的铜鼓?”

“传说,这面小铜鼓是他为女儿所造。”布的妮轻轻转动着手里的酒杯,这次她倒是接话了。

“女儿?莫不是像你这样的人?”布朗·特尔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你说我像吗?”布的妮反问道。

布朗·特尔的笑容里突然多了一丝狡黠,说道:“神的女儿,找我做什么?说吧!”

布朗·特尔的话让布的妮皱了皱眉,刚出现一个裴铭,现在又来了一个外国人。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抓兔子,现在看来自己才是那只兔子。

布的妮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脸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沉默片刻,她才轻轻地叹着气说道:“好吧,看来你们早就盯上我了。不过,在合作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盯上我的?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布朗·特尔又笑了,说道:“没想到小姐这么直爽,我只是对中华文化感兴趣而已。我没有盯着你,只是刚才竞拍青铜双面小鼓的时候,我发现你非常紧张,这就说明这面青铜双面小鼓对你来说很重要。果然,我只是上了趟洗手间,你就跟来了,这更说明你很迫切地想要得到这面小铜鼓。一个壮家女儿,那么想得到它,这里面会不会藏了什么?这就是我想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壮族人?”

“裴铭,你的同伴在洗手间给我递了张纸条,他说你是神的女儿,想知道青铜双面小鼓里的秘密,就必须跟你合作!”布朗·特尔回答得倒是很快。

原来是这家伙出卖了我,布的妮顿时怒火中烧,转头朝左右看了看,依然没看到裴铭,只能强压着怒火说道:“想知道有什么秘密,得让我看到真正的青铜双面小鼓,要不然没办法说。”

“这是想骗我?”

“骗你?就我这样,你们随时可以把我丢到海里喂鱼,我何必惹事?”

“哈哈哈。”布朗·特尔发出一阵大笑,“小姐还真是直爽。你安心在这船上玩一天,明天我会给你看东西。不过我也警告小姐一句,在这船上,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可要看仔细了。”

布的妮没想到这样的话会出自一个外国人口中,也跟着笑了,问道:“那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布朗·特尔继续笑道:“那要看你站在哪一边了。”

布的妮回到船舱,到自己的卧室拿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又重新走到甲板上。海浪在风雨交加的夜里更显狰狞,脚下这艘邮轮哪怕造得再大,在浩瀚的大海中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而自己却连一滴水珠都不如。命运如同那看不见、摸不着却能让你无时无刻感受着它存在的风,把自己送进这无尽的黑洞。布的妮就这样静静地靠在船栏杆上,夜灯在她身上投下一抹落寞的光,跌落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一年前,她还在十万大山余脉山腹中的思妙村里逍遥自在地生活着。思妙村位于港口区光坡镇中间坪村大万岭,这里环境独特,三面环水,整个山谷被沙滩海岸包围着,唯一一面连着陆地的地方却是一座大山,天然的地理环境形成的屏障守护着生活在这里的人们。

这里的人都是从百色田阳迁移过来的壮族人,是布洛陀的后裔。随着历史的变迁,他们一辈又一辈地在这里繁衍着,至于他们的先辈为什么会迁到这个地方,谁也说不清。他们有着自己的语言和生活习惯。时间长了,这里也成了他们的乐土,他们在这里种药、制药,再由村里的青壮年背到山外换回生活用品。然而,就在去年壮族最盛大的节日“三月三”的祭祀活动上发生了变故。

布的妮还记得,那一天村里的老族长,也就是村里的师公,带领村民到村头的古树前敬香。每到这个时候老族长必定会请出供奉在鼓楼的铜鼓,在古树前敲响。此时老族长就能从鼓声中听出来年村里的气运。可是,当老族长敲起铜鼓时,铜鼓里面却传来“噼噼嘭嘭”的破音,这声音惊得老族长当场脸色发白,浑身颤抖,急忙将村里所有的人遣散,跪倒在古树前。

那一夜,整个思妙村笼罩在恐惧与不安当中,布的妮与阿妈守在鼓楼里几乎一夜没有合眼。布的妮阿爹在铜鼓声响起后也没见回家,正当她们不知所措时,老族长却哆哆嗦嗦地走了进来,阿爹跟在他身后,肩上扛着那面发出破音的铜鼓。

母女俩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连大气也不敢出。布的妮阿妈小心翼翼地扶着老族长坐下,布的妮赶紧给老族长倒上一碗热茶。老族长喝了一口便将茶碗放下,死死盯着阿爹扛回来的铜鼓。

铜鼓被放在鼓楼中间,屋子里的人谁也没有说话。布的妮看到阿爹的眼睛里同样充满了惶恐与不安。

“铜鼓丢了……”等了许久,老族长才颤颤巍巍地讲了一句。

这句话让屋里的人听得莫名其妙,一直供奉在鼓楼里的铜鼓虽然发出了破音,但不是好好地在他们眼前吗?

“铜鼓不是在这里吗?”布的妮阿爹的声音里有些犹豫。

“卜妮(壮语,意为:布的妮阿爹),定音鼓丢了。”老族长叹息着说道。

“定音鼓?”布的妮阿爹问道。

老族长指着地上的铜鼓,对着布的妮阿爹继续说道:“你把铜鼓翻过来。”

布的妮阿爹把地上的铜鼓翻了过来,布的妮忍不住好奇也凑了过去。只见铜鼓里面錾刻着一道道波浪般的纹饰,鼓壁原本平坦的地方却多了一个圆形的环扣,只有碗口大小。

“看到了吗?这环扣里本来还嵌着一面青铜双面小鼓,那是我们壮族的始祖布洛陀亲手打造并传承下来的。这才是我们一直守护的珍宝,可是它丢了……”说到这里,老族长突然掩面抽泣,朝着铜鼓跪了下来,“我对不起老祖宗啊!”

布的妮阿爹急忙扶起老族长,说道:“先别急,丢了把它找回来就是了。”

老族长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用枯瘦的手背抹了把模糊的眼睛。布的妮阿妈见状赶紧把一张毛巾递过去。老族长接过毛巾把脸埋在里面,哽咽着说道:“我是罪人啊,这上古神器怎么到我这里就丢了?”

这时,布的妮轻声开口说道:“我们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就算想找也没办法找呀!”

老族长抬起头看了看布的妮,又转头看了看地上的铜鼓说道:“那面小铜鼓的外形、纹饰都和这面大铜鼓一模一样,小铜鼓是仿大铜鼓造的。”

布的妮茫然地看向地上的铜鼓,这时候的她并不明白,这件事将彻底地改变她的命运。

地上的铜鼓造型精巧,面、胸、腰、足、耳五部分浑然一体,鼓身上段为胸,中段是腰,下段是足,腰间有两对鼓耳。鼓面中心铸有十二芒太阳纹,芒外饰以七晕圈,主晕纹饰为衔鱼翔鹭纹,其余纹饰有连续回旋形雷纹。

鼓身铸九晕圈,纹饰有锯齿纹、圆圈纹、羽人划船纹和羽人舞蹈纹。

“那面小铜鼓和大铜鼓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它是双面的,那是我们壮族的始祖布洛陀传下的圣物。”说完,老族长已是泣不成声,当夜便病倒了。

三天后,老族长失踪了!

发现老族长不见了,村里的人顿时急了起来。村民们在整个村的前前后后找了几遍就是没有发现老族长的身影,正当众人焦急不安时,布的妮阿爹突然想到此前老族长说过,他要向雷神请罪!

“雷神庙!”布的妮阿爹惊呼。此话一出,让在场的人大惊失色。

据说雷神庙在深山之中,那里长年云雾笼罩,有许多毒虫、瘴气、沼泽,哪一样都可以要人命,除偶有赶山人误入那里外,就没有人知道去那里的路怎么走了。因此,这个隐藏在森林里的雷神庙仅仅存在于思妙村的传说里。

“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个雷神庙在哪,这上哪找去?”在场的一位村民说道。布的妮一听,顿时着急起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布的妮阿妈突然开口说道:“老族长的身子骨很虚弱,他就是想去也走不了多远,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真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一行人匆匆往深山方向赶去。果然,就在进山的路上,一个佝偻的身影在山路上痴痴地看着通往大山深处的方向……

众人奔走过去,那人果然是老族长。只见他那布满皱褶的脸上满是泪痕,尖尖的下巴上飘着几缕胡子,缠头布上插着长长的翎毛,如同伫立山巅的羽人,他手里拄着一根早已磨得光滑圆润的竹杖。

“你们来了,我走不动了……”看到眼前的来人,老族长朝他们轻轻点了点头,他站在这里就像是为了等他们的到来。

“族长爷爷,你把我们吓死了!”布的妮上前嗔道。

“没想到临死前,老天让我犯下了弥天大罪。”老族长轻轻抚过布的妮的头,眼睛看向布的妮阿爹缓缓说道:“没有守护好族中的圣物,我哪还有脸面回到村里。你们来了,我倒是还有些未了的事要交代。”

“老族长,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布的妮阿爹打断了老族长的话。

老族长摇了摇头,让布的妮阿爹扶着他倚着路口一棵古老的银叶树迎着海风坐下。银叶树生长于海潮线最高处的海滩内缘,或大潮和特大潮才能淹及的海岸、河滩以及海陆过渡带的陆地,是一种海陆两栖植物。路口的这棵银叶树,树干粗壮,在这阴郁的天空下,树的绿荫显得格外浓重,树更显厚重与沧桑,如同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屹立在那里。如今,它脚下的老者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我族遭此大劫,让我回去如何面对村子里的人?我自知命已不长,不该把族中秘密带走。阿妮,你过来听爷爷说。”老族长说着向布的妮招了招手。

布的妮往阿爹那里瞄了一眼,看到他点头这才向老族长身边走去。

老族长轻轻抚过布的妮的头,接着说道:“我走后,布的妮就是下一任族长。”

然而,这句话却宛如晴天霹雳。虽然布的妮早已习得族中舞技,但毕竟才刚刚成年,要如何承担起这重任?

“阿妮还是个孩子,她怎么能承担族中重任?”布的妮阿爹摇头说道。

老族长看着布的妮那清纯的脸,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光芒,说道:“你们要相信她,她会找回族中圣物,带领族人找到最开始的秘密。”

“最开始的秘密?”布的妮阿爹皱着眉重复一遍。

老族长喘息着说道:“据说谁能破解铜鼓中的秘密就能得到布洛陀留下的珍宝和力量。可是几百年来没有人能勘破其中的秘密,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传说。其实,秘密就藏在……青铜双……”老族长的声音越来越弱,布的妮阿爹再想开口,却发现老族长已永远地闭上眼睛……

“族长爷爷……”布的妮的一声悲唤,划破长空,也让这座笼罩在愁云惨雾下的小村庄蒙上了一层阴影。老天爷仿佛也知道这里发生的事,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雨,越下越大,大家还是决定先把老族长的遗体带回村里,待老族长入土后再做打算。

等这一切忙完,已经是三天后了。老族长入土后,接下来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回族中的圣物。按老族长的遗嘱,布的妮成了思妙村的新任族长。当她穿上祭祀的礼袍服,那双灵动的眼睛竟流露出一股莫名的威慑力,抱着天琴的手仿佛握着一股连接天地的灵气,话语间隐隐透出悠悠玄音,茫茫中仿佛有一道空冥的声音在呼唤她,又似乎是那青铜双面小鼓在悲鸣,它在呼唤她……

3月6日,布的妮背着天琴离开村子。据村民们说,在“三月三”祭祀活动的前两天,村子里来过两个收古董的小贩,他们曾经跟村民们打听这里是否有铜鼓出土,还说他们在东兴桥头有一间古董店。

这两个小贩就是偷走圣物的最大嫌疑人。布的妮要去东兴镇,她要找到偷青铜双面小鼓的人。在出发前,阿爹告诉她,到东兴找一个叫徐爷的人,他在东兴镇开了家酒楼叫凤缘楼。徐爷曾到思妙村收过药材,被毒蛇咬了,当时正好是老族长救了他,所以他欠老族长一个人情。

然而此时正值华北事变爆发,外敌因素增加了我国时局的复杂性,由于东兴地理位置特殊,国内外商贾依旧互通,小镇里倒是繁荣异常,甚至有了“小上海”之称。布的妮进了小镇,对旁的事倒是没多大兴趣,按阿爹的指点,布的妮直接找到了徐爷开的凤缘楼。

凤缘楼是东兴首屈一指的酒楼,专为接待往来商贾而设。布的妮冲到凤缘楼门口,张口就要找徐爷。

此时的布的妮看起来就像一个在路边乞讨的小乞丐,从思妙村到东兴镇有100多公里,布的妮为了赶路连着走了几天几夜,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她弄得脏兮兮的,头发更是乱得像个鸡窝,脸上脏得能刮下一层泥。

身着笔挺制服的门童看见她冲着门口大喊,直接把她赶走。被挡在大门外的布的妮身上穿的是黑土布衣,上面的饰品全摘了下来,这番打扮也是阿爹的意思,他担心山外的人心思多,想着布的妮这次出山只要找着老族长曾施恩的人,让他帮着把青铜双面小鼓找回来就行了。但是阿爹万万没想到,布的妮这次出山,将会给思妙村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