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蓝笼雀

星海学院的晨钟撞碎琉璃缸残片时，胡聪正跪在锁龙塔顶的露华池边。池水映出她发梢未褪的霜纹，像是叶青临别前描的眉黛。药灵侍女捧着鎏金托盘过来，盘中白玉碗盛着琥珀色汤药：“林师姐嘱咐您务必...“

胡聪突然伸手攥住侍女腕子，指腹摸到熟悉的机械纹路。药碗应声而碎，褐汁泼在青砖上腾起紫烟——哪是什么补药，分明是锁魂汤！侍女的脸皮簌簌剥落，露出底下齿轮咬合的电子眼，喉间挤出江离的机械音：“真伤人心，我特意加了蓝尾鸢蜜呢。“

三千白发如银蛇出洞，绞碎傀儡的瞬间带起疾风。檐角铜铃叮当乱响，惊飞满树碧眼乌鸦。胡聪追着鸦群跃上飞檐，却见本该镇压邪祟的九转锁龙塔尖，悬着三百六十五具冰晶笼，每具笼里都关着个药灵体少女。林雪儿的半截机械臂卡在七号笼外，指尖还捏着未编完的艾草绳。

“看见顶层那盏琉璃灯没？“玄机子的声音从背后飘来，老道今日换了身绣星纹的鹤氅，“灯油是用你叶哥哥心头血炼的，烧一刻便折他十年阳寿。“他手中拂尘指向西北角的课堂，“申时三刻《上古符文解析》，你可别迟到。“

课阁飞檐下的青铜铃忽然无风自动，胡聪的霜纹自发梢漫到锁骨。当她踹开雕花门时，紫檀案上摊开的《太虚阵图》突然活过来，墨线窜起缠住她脚踝。授课教授从屏风后转出，山羊须上还沾着朱砂：“今日我们讲锁魂阵的勾画要领...“

胡聪的右眼突然淌出墨汁似的黑雾，魔气顺着墨线反噬阵图。教授的脸皮被腐蚀出蜂窝状孔洞，露出底下机械佛国的青铜面甲。他胸腔弹射出七十二枚淬毒齿轮，擦着她耳畔钉入墙面，拼成个歪扭的“囚“字。

“好学生该有见面礼。“机械手突然掐住她后颈，冰凉指节扣住霜纹，“让老夫看看神魔体的心肝...“话音戛然而止，林雪儿的残躯撞破窗棂，药灵血泼在阵法核心。整间课阁的地砖翻转，露出底下浸泡在绿液中的实验体，每个都顶着胡聪的脸。

玄机子的传讯纸鹤在此时穿梁而过，翅尖洒落的金粉凝成叶青的字迹：【速至观星台】。胡聪的白发绞断机械臂，却见林雪儿用最后气力比划着唇语：“塔顶...蓝尾鸢...“

观星台的浑天仪正在暴走，二十八宿铜兽咬合的齿轮间卡着半片青铜钥匙。当胡聪伸手去够时，江离的虚影从星轨中浮出：“小心肝，你猜这玩意启动后会锁住谁的魂魄？“他屈指弹响铜晷，三百里外的槐树突然起火，每一簇火苗里都传来叶青的闷哼。

胡聪的霜纹突然灼如烙铁，剧痛中看见叶青被铁链吊在往生殿顶。少殿主握着柄剔骨刀，正慢条斯理剜他肩胛：“第一千块仙骨，刚好给你打支簪子。“刀尖挑着血淋淋的骨头晃悠，分明是蓝尾鸢的形状。

浑天仪在此刻完成最后啮合，星光凝成的锁链缠住她腰身。胡聪突然轻笑，霜纹从心口蔓延到指尖：“你们不是想要神魔体么？“白发如瀑垂落，发梢卷起星辉月华，在足下绘出十万年前的古阵。玄机子的惊呼被罡风绞碎：“快停下！这是灭世...“

锁龙塔顶的琉璃灯突然全部炸裂，九百九十九缕魂火汇入阵眼。胡聪在强光中看见叶青挣脱锁链，染血的手指点上她眉心：“别怕，这次我陪你。“他的身影在魂火中寸寸消散，最后一片衣角化作蓝尾鸢花瓣，轻轻覆住她颤动的眼睫。

星阵完成的刹那，整座学院的时间突然静止。飞溅的琉璃悬在半空，江离的机械纹身爬满冰晶。胡聪的白发褪回墨色，发间别着那支染血的骨簪，每走一步都落下星屑。锁龙塔底的实验体们集体睁眼，三百六十五道药灵血汇成光河，托着林雪儿残破的元神飘向槐树梢头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