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槐灯谣

叶青虚影消散时的药草香还缠在鼻尖,胡聪的足尖已经触到冰梯尽头。眼前是座青砖小院,檐角挂着褪色的艾草人,石臼里晒着半干的蓝尾鸢——分明是十五岁前和叶青住的老宅模样。

“聪丫头,发什么愣?“老村长佝偻着背从柴房出来,烟锅子磕在门槛上的脆响都跟记忆里分毫不差。胡聪的簪子突然发烫,蓝尾鸢纹路渗出金血,滴在青砖上烧出个焦黑的“囚“字。

灶房飘出熟悉的药香,混着丝腥甜。胡聪掀开草帘的瞬间,十五岁的叶青正背对着她熬药,左腕缠着浸血的布条。药吊子里咕嘟冒泡的,分明是暗金色的仙帝血。

“不是说好等我回来再换药?“她听见自己当年的嗔怪,声音脆生生的。少年肩头微颤,偷偷把染血的纱布往灶膛里塞:“山妖给的药膏灵得很,你看...“转身时脖子上的抓痕还渗着血珠。

胡聪的白发无风自动,魔气凝成利刃劈开幻象。灶台上的药吊子炸成碎片,溅出的药液里浮着密密麻麻的青铜钥匙纹。老宅在波纹中扭曲,露出底下森森白骨垒成的祭坛,每根骨头上都刻着叶青的笔迹。

祭坛中央摆着盏槐木灯,灯芯是半截草编戒指。当胡聪伸手去够时,少殿主的剔骨刀擦着指尖钉入灯座:“好姑娘,你猜这灯油是什么炼的?“灯焰突然暴涨,映出十万个叶青剜心的画面。

簪子突然脱手飞出,蓝尾鸢纹路在灯焰中舒展成真花。胡聪的霜纹漫过祭坛,白骨表面的刻字逐一亮起,拼成幅星图——北斗勺柄正指向村口老槐树。她突然记起,每回叶青进山采药前,都要在槐树根压块带血的饴糖。

地底传来锁链拖曳声,祭坛裂开道缝隙。林雪儿的机械臂突然破土而出,掌心的药灵血绘出个箭头。胡聪顺着指引跃入地缝,坠落的瞬间看见叶青被九重锁链吊在虚空,每根锁链都拴着盏槐木灯。

“三百年前我就在等这天。“少殿主的声音从灯焰里渗出,金线靴踩得锁链叮当响,“你这小情郎拿轮回契骗过孟婆殿,倒让我捡个现成。“他指尖挑着根晶莹的魂丝,末端连着胡聪心口的霜纹。

胡聪的白发绞住魂丝,吞噬的瞬间却尝到叶青的味道。记忆如暴雨倾盆——原来每世轮回的最后,都是叶青亲手将她的魔气封入槐树,再用仙骨刻成新的轮回契。那些年以为的初遇重逢,不过是他千万次孤身重写的命簿。

锁链突然齐齐断裂,叶青坠落的躯体在半空碎成星屑。少殿主狞笑着张开琉璃瓶,却被斜刺里冲出的药灵血浇个正着。林雪儿的残魂裹着蓝尾鸢花瓣,在魂丝上烧出个缺口:“聪聪,看灯!“

三百六十五盏槐木灯突然调转灯焰,火舌舔舐着少殿主的金线袍。胡聪的簪子引着星屑重聚,凝成叶青虚影的刹那,老槐树根突然破土而出,枝桠间挂满褪色香囊。最大的那个鼓动着裂开,掉出块带血的怀表。

怀表掀盖的瞬间,整座祭坛开始褪色。胡聪在时光逆流中看见真相:暴雨夜的老槐树下,叶青浑身是血地刻完最后道轮回契,将婴儿时期的她轻轻放进村长家的簸箕。腕间第一千道血痕亮起的刹那,他化作蓝尾鸢花瓣,混着雨丝落进婴儿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