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试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董慧珠这头亲亲热热的来称姐道妹,纪簪雪自然也得帮她把这戏台子支起来。

她甜甜的笑起来,放在一张苍白的脸上,更加显得弱柳扶风。

“董妹妹可别笑我,我这身子不好,穿什么名贵的料子都是糟蹋了,家母在世时曾与我说,世人都爱追吴绫蜀纹的新花样,倒是把江南局的缠枝暗花缎子冷落了——可见器物本无贵贱,端看人会不会赏呢。”

这话刚说完,董慧珠脸上的笑便僵了。

她本想刺纪簪雪一下,今日特意穿了御赐蜀锦做的衣裳来,没成想反倒成了自己不懂欣赏了。

冯氏见董慧珠吃瘪,心里不痛快,用眼睛夹了一眼纪簪雪,回头对着荀氏说道:“母亲,我看她们姐妹投缘,不如便让她们先下去,一同说些女儿家的私房话,待一会儿用饭时再来?”

荀氏斜睨着眼睛看了一眼冯氏,眼神里写着责备,却又不能真拂了裴氏母女的面子,儿孙都在官场冲杀,董家根基深厚,若是得罪了,少不得要使绊子。

“去吧。”

梁家姑娘,纪簪雪,董慧珠齐齐应是,行了个礼便出去了。

刚一出和寿堂,梁姣便迫不及待的挽上董慧珠:“慧珠姐姐好些日子没来了,姣儿以为您把我忘了呢。”

董慧珠和善一笑:“小七惯会胡说,姐姐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

“姗姐姐快要出嫁了吧?”她转头问着三房长女,也就是五姑娘梁姗:“陈家公子可是一等一的人才,姐姐真是好福气。”

梁姗面上淡淡,没什么少女的羞涩:“多谢董小姐记挂。”

她好像天生冷脸一样,对着董慧珠没个好眼色,反观她妹妹,六姑娘梁妍倒是巴巴的回她:“我姐姐婚期在来年三月,到时候姐姐可一定要来吃酒啊。”

梁姗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虽说皱了眉,却还是董慧珠,梁姗,梁妍,梁姣四人一同走在前面,纪簪雪落在身后,仿若董慧珠已经如愿嫁入梁家一般。

不过这样也好,乐得自在。

纪簪雪本来就是怕麻烦的性子,不愿意和这群困在深闺的女孩儿打太极。

眼看着就要到偏厅,董慧珠好似才想起有纪簪雪这么个人一样,回头问道:“纪姐姐怎么一个人落在后面了,是我不好,冷落了纪姐姐。”

纪簪雪心中嗤笑:这是真给自己当做这家的少奶奶了。

“哪有的事儿,不过是我从扬州来,贪看些雪景罢了。外面冷,咱们还是快些进屋吧。”

梁姗面色越来越冷,没等进屋便借着准备嫁衣的由头走了。

梁姣轻蔑的看了纪簪雪一眼:“慧珠姐姐你这衣服真是好看,也只有这蜀锦才能配得上姐姐的身份,不像某些人,不说穿不得这料子,便是能,恐怕也是只会让人贻笑大方吧。”

纪簪雪面上不显,心里却一阵想笑。

这梁姣也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傻,蜀锦千金难求是不假,可宫里贵人能用得上蜀锦的,怕是十个手都数不过来,偏生是你董家用了,却也不是别家便低人一等了,梁姣可好,上赶着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还只有蜀锦才能配上董慧珠,也不想想,董慧珠是臣子女儿,又不是宫里的公主娘娘,这样僭越的话都能说出来,真是可笑。

况她刚刺过时人附庸风雅,梁姣转头便来夸董慧珠蜀锦好看,还真是打蛇打七寸。

果不其然,董慧珠面色僵硬起来,不过就一瞬便恢复原状:“你若是喜欢,回头我便让人做些帕子赠与你。”

梁妍一听,眼光一亮,连忙说道:“慧珠姐姐可不能厚此薄彼,见者有份!”

“好好好,妍儿和姣儿一人一块!”

董慧珠见纪簪雪一言不发,开口问道:“纪姐姐,我家剩的料子还多,不如也送你一块儿?”

“姐姐你何必理他?怕是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蜀锦一次,给她了也是浪费。”

纪簪雪从善如流的拒绝了。

她懒得再听她们说酸话,咳嗦了几声便说自己身子不适,让秋桐回了外祖母,自回存玉阁了。

风云渐起,刚才还一片艳阳的天,这时候忽然下起雪来,纪簪雪来时没带伞,路上也没见到个下人,只好低头顶雪回去。

风雪愈大,纪簪雪带着秋桐加快了脚步,不设防,竟然一下子撞了人。

“表妹?”

纪簪雪刚想道歉,那熟悉的温厚嗓音便响起来,纪簪雪抬头一看,正是梁从绪,他身边还跟着个黑衣男人,竟是崔游。

“抱歉,表哥。”纪簪雪小声道歉。

那厢崔游拱手:“纪小姐,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多久。

“崔少侠怎么在这儿?”

梁从绪见纪簪雪疑惑模样,摇头一笑,刚要解释,就见崔游抢先答道:“我与起瑞兄相识多年,近日回京,便来探望一番,不想遇见了纪小姐。”

崔游今日一改当日在船舱里的羞涩模样,又换回了初见时的玩味姿态。

纪簪雪暗自腹诽,还变的挺快。

梁从绪见他有意要演,也没拆穿:“你们认识?”

“是呢表哥,当日我在扬州被叔伯刁难,多亏了崔少侠相助,才能平安上京,您可要多谢崔少侠。”

“原来如此,”梁从绪见纪簪雪脸上浮起些不易察觉的痛心与惊恐,心中不忍,又出声安慰:“表妹莫怕,恶人有恶报,如今他们应当是付出代价了。”

纪簪雪柔柔一笑,点头应是。

一阵风吹来,纪簪雪咳了起来,梁从绪一脸愧疚:“是我不好,让表妹在这冷风口站着,快些进屋。”

“不了表哥,我有些累了,便先回存玉阁歇息,明日我带了新临的帖来寻表哥,还请表哥不吝赐教。”

她话尾带了些俏皮,梁从绪听在心里更是心疼,又得了承诺,故而也没再坚持,嘱咐了几句便让她走了。

回去路上纪簪雪止不住的心脏狂跳,怎么在崔游面前装柔弱,自己就好像被脱光了衣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