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社交的手腕

“先晾他一会。”

王凝之随手挥退报信的仆役，转而对着刘礼问道：

“刘云之的状况我大致了解了，丹徒的其他情况呐？”

刘礼立即会意，从怀中摸出一个册子，递给王凝之。

“回郎君，我与师父这半个月打听到的所有消息都在这里了。”

王凝之满意点头，接过查看。

粗略翻过一遍之后，王凝之的眉头皱起。

“郎君，有什么不对吗？”

牛七注意到王凝之的异样，出声询问。

王凝之合上书册，喃喃道：

“朱，杨，陈，楚四姓，只是庶族对吧？”

“是。朱杨为北地侨族，陈楚则是丹徒本地宗族，四族都不是名门之后，只能位籍庶族之列。”

“那他们为何会有这么多田亩？”

按照刘礼他们得到的信息，这丹徒四姓手下共有良田两千顷，都快占到整个丹徒所有耕地的十分之一了。

东晋的土地兼并是严重，但是也没离谱到这个程度，区区四个庶族，嫡系族人加起来不到百户，怎能如此，怎敢如此？

“这……”

刘礼与牛七对视一眼，都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二人只比王凝之早到丹徒半个月，能将整个丹徒表面信息搜集齐全就已是不易，至于更深层的原因，实在是没时间去细究。

“可能是有刘云之的介入？”

刘礼试探着开口道。

王凝之却摇了摇头。

“那刘云之为何要将土地给这四族，而不是据为己有？”

刘礼有些糊涂了，刘云之的目的不是明摆着吗？

“当然是为了拉拢四族。”

“不对。”王凝之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你想想，刘云之为何要拉拢四族？”

刘礼回答开始有些犹豫。

“为了……让高平刘氏进驻丹徒。”

“对。”王凝之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高平刘氏最需要的应该就是土地才对，为何要因为拉拢四个庶族，而将到手的土地白白送出去？这岂不是本末倒置？按照你这册子中所写，刘云之自己手中才只有不到二十顷田。”

“这……”刘礼已经是迷糊了，“难道那些土地是四族自己得来的？”

王凝之依旧摇头。

“不可能，四个庶族，若背后无人撑腰，他们绝对不敢僭越至此。每户十顷良田，这都快赶上一些中等士族。”

刘礼此时已经被彻底绕晕了，而一旁的牛七也是沉默不语。

王凝之皱眉沉思良久，才长出了一口气。

“既然想不通，那不如当面看看这刘云之是何方神圣。”

……

……

丹徒县寺的侧间之中，身穿玄色儒服，头戴朱红武弁的刘云之淡然跪坐在竹席之上，当王凝之赶到时，其面前小桌上的茶水已经换了三次了。

听见动静，刘云之赶忙站起身，见是一个锦衣公子领着数位奴仆，想着自己之前得到的情报，赶忙拜道：

“某高平刘氏，讳云之，字子絮，见过丹徒令大人。”

王凝之还礼。

“琅琊王氏，王凝之，字叔平。”

刘云之眉头一挑，不过也并未在意，而是拍了拍手。

只见门外走进来数个仆役，抬着两个大箱子，“咚”的一声放在了房间正中，溅起梁上几抹尘埃。

“为贺大人迁丹徒令，刘某在这里备了点薄礼，还请大人笑纳。”

刘云之说着，亲自打开其中一个木箱。

王凝之眼神一凝。

只见其内赫然装着一匹匹叠放整齐的绢帛蚕丝。

粗略估量，价值至少在十万钱之上。

若是另一个箱子也是相同的话，刘云之这一见面，就送了自己二十万钱。

不愧是捞偏门的，就是财大气粗。

既然对方让自己笑纳，王凝之自然是笑纳了。

刚刚分出去不少粮食，这正好给自己回一口血。

“那本官就在此谢过刘县尉了。”

刘云之见王凝之这么快就收了自己的礼，连推辞都不推辞一下，心中冷笑。

还以为琅琊王氏出来的人会有什么不一样，原来也是个见钱眼开的货色。

甚至还不如以前的那几任县令呐。

至少人家还会做做样子。

王凝之叫来几个仆役，将两个箱子抬了下去，然后对着刘云之一拱手。

“刘县尉，上座。”

“谢丹徒令大人。”

二人一番客套之后，便对坐于竹席之前。刘云之依旧坐在刚刚的位置。

此时刘云之面前的那杯茶水已经凉了。

王凝之眉头一皱。

“刘县尉是本官贵客，这茶怎么都凉了。来人呐，给刘县尉添茶。”

“是。”

一道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身形如同铁塔般的阿山从后堂走出，手中提出一个茶壶，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刘云之身边。

“刘大人，请。”

刘云之自己也是将门出身，但是阿山像这种身材的人见得也是不多，此时全身笼罩在阿山的阴影之下，心中也难免一揪，咽下一口口水。

“好，好。”

待阿山转回后堂，刘云之看着他的背影，赞道：

“这可真是个壮士。”

王凝之笑道：

“那是，阿山是我的随身护卫，我来丹徒的路上，他可是吓住不少歹人。”

刘云之故作惊讶。

“丹徒令大人来时遇到歹人了？”

王凝之拿起身前热茶抿了一口，淡淡道：

“南徐州流民遍地，这歹人怎么可能遇不到。不仅遇到了，我还抓了一个，叫什么朱刚，好像也是丹徒人士，不知道刘县尉认不认识。”

刘云之眼神微动，面上笑容依旧。

“王大人说笑了，丹徒姓朱的人那么多，下官怎么可能全都认识。不过王大人部下也确实神勇，这南徐州歹人性狠，一般可不会被活捉的。”

王凝之放下茶碗，眉头一挑。

“哦？刘县尉对这歹人的习性倒是了解。”

刘云之呵呵一笑。

“某毕竟是丹徒县尉，成日里与这些歹人打交道，倒是了解不少。”

此时刘云之已经是回过味来了。

这狗日的王凝之不按套路出牌，礼收了，但是自己的心意可是半点没收。

刚刚那段话，就差把“我知道你做的那些脏事”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现在就是不知道这人是打算靠着朱刚再讹自己一笔，还是与自己彻底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