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已经回不去了。”叶清歌哀叹道，“但我依然希望能够为你提供助力，书文。”
“哪怕是对抗神明？”陈书文抬头道。
“嗯。对于修士而言，成神和弑神都不是什么遥远的事情。”叶清歌坚定道，“如果这一代人有人能达成弑神的伟业，那么我希望霜叶宗一定要参与其中。”
“哪怕它不是一个修士体系的修炼神？”陈书文追问道。
叶清歌的嘴角露出了一点点几乎察觉不到的笑容，陈书文明白，这是她的心法允许她做出的最大表情了。
而她手腕上的灵石手环却冒出了冰晶构成的烟雾，烟雾之中，一只由触须和吸盘组成的怪物被冰晶反射的光和影呈现出来。
“书文，你还记得你父母对你的灵根是怎么评价的吗？”
“我的灵根不成体系，在庞大的陈氏家族中，我不配受到父母的评价。”陈书文摇头道。
“但你的元神第一次被替换之后，所有的修士、长老看待你的方式都变了，包括你的家族在内。”叶清歌继续叙说道，“毕竟一切的术法只能伤到你的元神，而你的元神可以随意替换，他们认为你的灵根很特殊，说不定可以以凡人之躯弑神。”
“这也是我把他们都拒绝了的原因。”陈书文摇头道，“无论是哪个元神或者说灵魂，都不希望用自己的死来换取别人野心的实现。”
“我也这么认为。”叶清歌点头，“我只是想说，你的弑神灵根同样也可以作用于异教神，毕竟异教神的神罚也同样和灵魂相通。”
她吹出一口寒气，幻化出的“海怪”瞬间变成了一座极北雪林中常见的冰雕，
“如果不用害怕神明的术法，那么这只海神，就只是一只巨大的触手怪而已。”
“但我的目的不是杀死它。”陈书文表态道，“我只是想夺回十年来一直经营的航线而已。你知道，自从我死了第一次之后，我就再也不信神明的力量了。”
“所以你之前是又死了一次吗？”叶清歌转动了一下灵石手环，空气中的冰晶顿时飘散，“抱歉，如果有冒犯的话，你可以不回答我。”
“肯定瞒不过你。”陈书文叹道，“是的，现在的我是第三个我。”
“真的是第三个吗。”叶清歌的语气有些疑惑，“几天前的擂台上，我的手腕上感受到了一道不属于我但似曾相识的气息，这道气息使我功力大增，轻松地击败了那位密教第七席。”
“无论你怎么想，反正那个和你立过誓的陈书文已经不在了。”陈书文无奈地笑了。
现在的他初来乍到，目标明确，暂时不想在中州的武林江湖上多管闲事，而且哪怕他想和叶清歌旧情复燃，这种寒冰体魄也足以让任何没有修炼过的人望而却步。
“也对。”叶清歌的语气听不出是惆怅还是漠不关心，“就当是为和你的前世之缘来的吧。”
“别把气氛搞得和要进行决战一样啊。”陈书文尴尬地笑了笑，“只是为了斥退一尊异教神而已。依我看，年轻的海神不会有一个修炼神那么强的神力。”
“我也这么觉得。”叶清歌点头道，“修炼神除了拥有信仰之力之外，还有一个至少修炼到九重心法的大能作为载体，而海神却只有一个信仰之力的空壳。”
“不能这么认为。”
沐雨枫推门而入，他抱着一堆羊皮纸，在港务处冰冷的环境中散发着神光。
“某种程度上，正神和密神也只是具有信仰的空壳，而正神的圣徒就拥有着和上级大仙一战的能力，密教的邪物也曾经让西域诸神头疼。”他叙述道，“根据港务处的调研，现在普遍认为海神是由以航海和海货为生者，对海洋的恐惧和崇拜构造的实体，我们不能低估它的实力。”
“我的前任其实并不认为海神存在，但他也建立了相当庞大的航海商业体。”陈书文顺手拿过了一卷羊皮纸，“所以我倾向于认为海神并没有多少信仰之力可以用，而且随着我们的开拓它会越来越弱。”
“那是因为你的前任只负责制定计划，本来就没坐几次船，真正到西陆和旧大陆也才一次罢了。”沐雨枫针锋相对道，“而且如果之前没有自己把海神像毁掉，说不定也不会有事呢。”
“我赞同。”叶清歌被说服了，“真正做事的工人和水手们依然有海神信仰，才避免了海神处处跟你们作对。再说了，神明级别的存在一般只会有限度地干预人间，所以一般情况下不显山不露水，不代表它没那么强大。”
“如果你不激怒海神，那么风平浪静，洋流和季风按照《全球洋流图》运行是正常的。”沐雨枫继续补充，“这很有可能造成了你对海神的低估。”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陈书文单手握拳撑头道，“事已至此，也只能在算好的日子到来前争取到更多的助力了。当然今天也不是没有收……”
他的视线刚刚触及到羊皮纸，残留的正神之力突然如电流般窜入经络。叶清歌腕间的灵石手环骤然迸发冰蓝光芒，寒雾中凝结出两个模糊的剪影——
十四岁的少年正将灵石手环戴在少女腕间，冰晶折射的光晕里，誓约者额头的胎记赫然与陈书文此刻的刘海重合。
空气中的温度骤然升高，叶清歌的灵气以冰雾的样貌消散，她的脸上也开始泛出淡淡的红晕。“以魂为秤”的朱红色字迹在冰雾中出现，又被神光镀上一层金边。
陈书文喉间泛起铁锈味，恍惚看见蒸汽塔楼底部的青铜齿轮开始逆向转动。当沐雨枫发疯了一样挪走所有两人视线中的传教契约后，冰雾中竟浮现出孙轲立用逆五星阵召唤灵魂的画面——
孙轲立，那位两度将陈书文救起的邪性老道，在十年前和数日前，两度刻意避开了与婚约玉简纠缠的魂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