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穿透清晨的薄雾，温柔地散落在多莱河上，被微风吹起的波澜剪成金色的鳞片。
经过工匠和农奴的努力，河边的空地光秃秃的空地上已经出现了几座圆拱型的建筑。
亚瑟的目光紧紧盯着由红砖垒成的砖窑，他的手渗出细密的汗珠。
木炭燃烧的青烟缓缓从圆拱型砖窑的气孔中飘出，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在呼吸。
他已经失败两次了。
即使知道烧制青砖的流程，但是实际操作起来，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失误，最终导致烧砖的失败。
就好像他在蓝星读研的时候，本来计划三天做完，但是花了半个月才把坏掉的实验台修好。
不过令他有些惊喜的是，虽然以罗森为代表的石匠等人没有接触过耐火青砖的烧制工作。
但是他们接触过一次砖头的烧制后，就能够凭借自身多年的工作经验迅速的融会贯通，甚至可以根据失败的情况有针对性的提出优化意见，例如黏土、铝土、石英和水的掺杂比例，木炭的使用量和每一炉应该放多少砖坯。
虽然一开始亚瑟有些意外，但是仔细一想这其实非常合理，这些手艺人在已经算是百里挑一的聪明人，只是这个时代的局限性限制了他们的智慧，就像自己不会因为学了数值分析就认为自己比牛顿和高斯聪明。
石匠也好，铁匠也罢，一旦这些手艺人找到正确的道路，他们就能绽放出难以想象的光彩。
这也进一步增强了亚瑟对领地发展的信心，他只需要指出未来技术发展的基本方向，手下的人就自然会向着这个地方冲刺努力。
换言之，亚瑟是个“指兔子”的人，而自己手下的这些人则是“打兔子”和“捡兔子”的人。
对于亚瑟而言，在所谓的科学研究与技术进步中，艰苦繁重的研究工作固然重要，但这些工作有意义的前提是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蓝星上无数日常的现代化产物从简单的手表，到复杂的计算机芯片，都是从一次又一次的技术角力中拼杀出来的，而有些技术路线从一开始便注定会失败。
所以，亚瑟凭借蓝星的记忆可以总结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技术发展路线，新温特斯领中的每一滴汗水都不会白费。而具体技术的实施并不是他所要关注的工作，不然的话等到后面领地发展起来，就算有十个自己也不顶用。
罗森的脸上沾满了煤灰，粗糙的手上还夹着半截炭笔，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冒烟的砖窑，眼神时而紧张，时而认真，在砖窑前面的空地上来回踱步。
“大人！”一个趴在地上一直观察着砖窑内部状况的学徒，突然跳了起来，大声喊道，“窑温到白炽了！”
听到此话，罗森猛地转头看向一旁同样是紧皱眉头的亚瑟，浑浊的眼球里映着跳动的火光。
几日前他眼中的轻视与不屑此时已经荡然无存，此时他眼睛中只有浓浓的敬意与佩服。
亚瑟点了点头。
是时候了，罗森心想，随后他扯着嗓子大声喊到。
“赶快撒水！”
话音刚落，两名早已等待多时的石匠拎着水桶便走上前去，顺着砖窑上方预留的孔洞，哗的一声，将水全部倒入砖窑中。
当水桶中的水全部倒入后，这两名石匠立即用砖、粘土和浆料把砖窑的洞口封死，使得砖窑内外之间呈现出完全隔绝的状态。
亚瑟看着刚刚封好的砖窑，心中暗暗祈祷这次一定要成功啊。
“看来我记得并没有错，只需要在红砖烧制完毕后不立即取出，而是将水撒入窑中，在封闭窑炉。高温下水接触到砖坯时，迅速汽化为水蒸气，水蒸气体积膨胀到上千倍，短时间内挤占窑内空间，稀释氧气浓度。”
“在封闭的情况下，外部空气无法进入，窑内氧气持续消耗却得不到补充。木柴或煤炭等燃料在缺氧条件下无法充分燃烧，转而生成一氧化碳。”
“与此同时，水和高温木炭的接触，也会发生水煤气变换反应，生成一氧化碳和氢气，进而与砖坯中的氧化铁反应将其转化为氧化亚铁，并最终呈现出青色。”
“第一次是因为洒水的时机出现问题，第二次则是开窑太早导致高温砖坯在极速冷却的过程中，因为受热不均而导致开裂，这次应该没问题了。”
亚瑟暗暗想道。
只要第一批青砖能够烧制成功，那么他就等于拥有了无限的建筑材料，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建成能够炼制焦炭和炼铁高炉的耐火青砖，只有这样自己的领地才算真的走上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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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时，亚瑟仍守在窑前。星空下的砖窑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罗森端来一碗热腾腾的肉汤，里面飘着些野菜。
“您该休息了，大人。“老石匠的声音温和了许多，“至少要等两天才能开窑。“
亚瑟接过陶碗，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你说得对。“他啜饮一口，咸香的汤汁温暖了肠胃，“但我得确保万无一失。“
罗森蹲在他身边，掏出烟斗点燃。“我父亲也是个石匠，“他突然说，“他常说烧砖就像养孩子，火候到了自然就成了，急不得。“
亚瑟轻笑出声。这个比喻倒是贴切。在蓝星的实验室里，他的院长也说过类似的话：“反应需要时间，就像葡萄酒需要陈酿。“
“您懂得真多。“罗森吐出一个烟圈，“那些...水变成气会胀大，炭烧不全会变毒气...这些道理，我从没听其他老爷说过。“
亚瑟望着星空，没有回答。他该怎么解释呢？说这些知识来自一个钢铁森林的世界？说那里的人们用叫作“科学“的魔法征服了自然？
“知识本该属于所有人。“亚瑟轻声说道。
夜深了，工匠们轮流守夜。亚瑟靠在一堆干草上，疲惫终于战胜了焦虑。朦胧中，他梦见自己回到了蓝星的实验室，烧杯里的溶液正慢慢变成美丽的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