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暗流涌动的关怀

伊万从冬宫内离开时,分布在冬宫的眼线,第一时间向舒瓦洛夫汇报。

“呵呵,意识到威胁,拿列昂季撇清与普鲁士的关系……现在,又对这个普鲁士公主如此上心,”

秘密警察的头子摩挲着光滑的前额,露出阴鸷的笑容,“我们的皇储殿下,还真是反复无常呢!”

刚把消息递去女皇面前,就得到了她的传召。

此时冬宫寝殿内,女皇伊丽莎白刚刚卸下沉重的钻石王冠,侍女正为她梳理散落的金发。

镜中的面容虽仍美艳绝伦,却已掩不住眼角悄然细纹。

“陛下。”

舒瓦洛夫的声音在半遮的帷帐外响起,那光头泛着一如毒蛇般的青光。

他将彼得身在叶卡捷琳娜处的消息报告,连对话细节都丝毫不落……难怪彼得一直冠以其“厂公”的蔑称,此人的情报脉络,几乎贯通整个沙俄帝国。

慵懒地抬起一手遣下侍女,女皇拿起一支雕琢精巧的瓷瓶,里面来自东方的珍珠霜散发着迷人的清香。

“呵,我那向来粗心的外甥,什么时候学会关心人了?”

她闭着双目,一脸享受地往面颈涂抹,言语似乎对这些“小事”并不关心。

舒瓦洛夫跪着递上一张纸条,小眼睛里闪着精光:“陛下,更可疑的是,他直至现在还在叶卡捷琳娜处,还派了那个农奴出身的伊万,去搜罗这些——”

女皇的动作骤然停住,缓缓从这双自帷幕伸来的手接过纸条。

“这是什么?”

她凝望着那潦草的字迹眼神异动,“看上去,是,”骤然抽了口凉气,“这些,不都是教会早就明令禁止的东方异端吗!”

由于宗教与文化的偏见,欧洲中世纪至18世纪,教会对医学有极大影响力。

许多非欧洲本土的东西,例如这张纸条上彼得写下的药材,都被视为“异教徒的巫术”或“魔鬼的造物”……教会认为,这些药材的疗效无法用基督教教义解释,因此禁止使用。

舒瓦洛夫趁机凑近:“据说,这些药材在东方被用来治疗肺痨,”他故意停顿几秒,“而御医报告,而公主的症状,恰好是咳血。”

女皇突然攥紧睡袍的蕾丝领口:彼得出生后不久,她的姐姐安娜,也是死于同样的症状。

“这孩子,最近是着了魔吗?”

沉吟着思虑片刻,女皇还是把这张纸条投入烛台,“好了!反正是他自己的未婚妻,就由着他折腾吧!别拦着那农奴,想干什么由着他们年轻人,但任何事都不要漏过。”

说到这里,镜子里的美艳女皇露出几丝笑容,“反正……腓特烈那里多的是想要求亲的公主。”

天明时分,气喘吁吁的伊万回来了。

彼得这时正和米莉亚一道,为叶卡捷琳娜擦拭额头,并喂她喝姜糖水……经过他悉心的照顾,公主惨淡的面容恢复了些气色。

“殿下,这些东西能行吗?”

看着彼得指挥宫人把药材整理切好,并告诉他们熬制的方法,伊万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迟疑问道。

“试试看吧……总好过被那些神棍割伤了放血强。”

彼得一向不吝对于封建愚昧的鄙夷,“要相信科学!”

伊万苦笑:“殿下您说的什么我不太懂……可我似乎有点印象,这些大多都是教会认定的异端啊!”

听出自家团长的担忧之意,皇储却叉着腰挑眉:“什么话,明明全部都是异端!”

对着他立时抽搐的表情哈哈一笑,彼得拍了拍他肩膀让他去盯着熬药,转身回到叶卡捷琳娜的房间去了。

他怎么不知这些东西是“异端”?所以才派出伊万亲自置办这些事……他甚至都想好了后招,却没想到找药这事能这么顺利。

可见俄国因为波罗的海出海口的打通,航运和商业正如史书记载的,变得的更加顺畅和丰富——

自己的外祖父,也因此获得了目前沙俄历史上,第一位拥有“大帝”之称的君主。

那么,我就来做这第二个,如何呢?

替代她,彼得缓缓垂下灰蓝色的眼眸,悄无声息地凝视着病床上的美丽女孩。

大约一个小时后,彼得从侍女手中接过药碗,银匙在琥珀色药汁中缓缓搅动,蒸腾的苦香里混着一丝蜂蜜的甜。

他担心药水太过苦涩,对方喝不进去,所以让米莉亚调了些蜂蜜进去。

“喝下去。”

他托起叶卡捷琳娜的后颈,动作轻柔却不容对方半分抗拒,“我找人专门弄来的,应该能治好你的病。”

药汁滑过喉咙时,叶卡捷琳娜的指尖在他袖口一颤——

尽管加了蜂蜜,但甜蜜依旧难以掩盖汤药的苦涩;再加上多日未进食,从喉咙到身体都有种强烈的灼烧感。

“好苦。”

咽下最后一口药水,美丽的女孩忍不住呜咽了一声。

用绣有名字和双头鹰的手帕拭去她唇边的药渍,彼得突然压低声音:“知道吗?你昏迷时一直在说德语。”

他满意地看着女孩瞳孔骤缩,“幸好……只有我听见了。”

窗外风雪呼啸,彼得微笑着直起腰身,回身往壁炉又添了块檀香木。

火星噼啪炸响,就在他回到床边的瞬间,叶卡捷琳娜突然挣扎着起身抓住他的手腕,高热几乎让那指甲掐进他皮肤,“那,为什么救我?您明明可以借机除掉我——”

彼得挑起下巴,对站在远处淘洗毛巾的米莉亚背影眨眼,他在用这种方式,对未婚妻示意隔墙有耳,可重病的她却还是虚弱地说了下去:“您明明知道……我可能是普鲁士的棋子。”

彼得低笑,指尖轻轻梳理着她散乱的金发:“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叶卡捷琳娜沉默。

“我是被女皇从瑞典接回来的‘外人’,”他继续道,“整个圣彼得堡都在等着我犯错,都盼着我出什么笑话。”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自嘲:“可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看到你拼命学习俄语的样子,我就知道——我们是一样的。”

对方的呼吸微微一滞。

“你我,都是被命运推到这个位置上的棋子,”彼得轻声道,“但我不甘心只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