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既然伯父不愿讨董，那立去！

初平元年，即公元190年。

荆州，襄阳。

刺史府。

一身长八尺，容貌温厚的长者端坐主位，虽然年近半百，眼中却无一丝垂暮之色，反而是炯炯有神。

“近日，曹孟德和桥元伟联合发起讨董檄文，邀请天下会盟，推举袁本初为盟主，诸位怎么看？”

说话之人是被称为“八俊”（一说八及、八顾）的刘表。

正是前段时间“单骑”入荆州，“用计”斩杀数十宗贼，使得荆州各地望风而降，威震荆州诸郡的刘景升！

刘表话音刚落，底下便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其中大部分声音都是拒绝北上会盟，其中为首三人站出表态。

“明公，瑁（越、良）以为荆州刚刚平定不久，还需防备宵小之徒再次生乱，此次会盟之事，当不去为佳。”

“且长沙太守孙文台已经北上会盟了，亦可代表我荆州参与会盟。”

说话三人分别是蔡瑁和蒯越、蒯良两兄弟，也是刘表新收的三位大才，对于他们，刘表是颇为信任。

“嗯。”刘表闻言捋了捋胡须，没有急着表态，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另外一处。

“立儿，你怎么看？”

刘表视线所望之处站着一位身长八尺，剑眉星目，鼻若悬胆的俊俏少年郎。

“立以为，当北上会盟讨董！”

少年的声音异常洪亮，在整个大厅里不断徘徊。

少年名叫刘立，是刘表的便宜侄子，也是一个穿越者，准确来说是觉醒了前世记忆，也称宿慧之人。

“立儿何出此言？”

刘表有些好奇地看着刘立。

虽然刘立之前强烈反对自己迎娶蔡氏，让自己心生不悦，什么时候轮到侄子干涉伯父的婚事？

但自己能够逃脱董卓魔爪，出任荆州刺史，被拜南中郎将，威震荆州大地，其中离不开刘立的谋划和付出。

可以说，如果没有刘立，那他刘表不说拿不下荆州，但至少不可能这么快拿下荆州，并使其迅速平定。

所以，刘立的看法和态度还是很重要的。

“伯父乃鲁恭王之后，汉室宗亲，讨董一事，伯父当为天下先，若伯父不去，那天下人该如何看待伯父？”

刘立当即拱手说道，一双璀璨眸子宛如星光般闪烁。

刘立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无不惊讶，刘立给出的理由实在是太正且占据大义，正的他们都不好反驳，谁敢去反驳大义呢？

是啊，你刘表身为汉室宗亲，天子受辱，你都不去北上勤王，那你和那董贼又何异？

刘表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自然知道刘立说的十分有道理，作为汉室宗亲，讨董一事，他无法退缩。

一旦退缩，天下人该如何看他刘景升？

但他在董卓手底下待过一段时间，深知其麾下西凉兵的精锐和悍勇，特别是西凉铁骑，堪称天下之最。

自己先前解决掉的那些荆州宗贼给董卓提鞋都不配，面对如此横行天下的人物，刘表心中无论如何都升不起战意。

若胜利还好，可若是讨董联盟败了，董卓的西凉铁骑兵临襄阳，那他拿什么抵挡？

就在刘表左右为难之际，“雍季之论”的蒯良站了出来，拱手道。

“明公勿忧，良以为公子所言固然有理，但我们也要根据荆州实际情况来制定计划，先前我们以仁义之名平定荆州，现在再兴兵事，岂不有违仁义之名？”

蒯良说罢顿了一下，借着这个空隙观察了一下刘表，发现其表情虽没有明显变化。

但蒯良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不知道刘表真正想法，无非就是不想讨董，只是少了一个名头，那他蒯良就给刘表这个名头。

“甚至可能再次引起荆州动荡，届时，我们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荆州百姓又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请明公三思啊！”

刘表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但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略微刻意的决然。

“子柔所言有理，可正如立儿所说，吾乃汉室宗亲，此次北上会盟讨董，吾若是不去，天下人该如何看我？”

一时间整个大厅陷入了沉默之中，刘表见这些人一个都不知声，心中刚要升起不爽的情绪时，被他自己称为“臼犯之谋”的蒯越出声了。

“明公，子柔和公子所述皆有道理，何不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呢？”

刘表有些意动：“哦？异度这是心中已有良策？”

“良策不敢当，只希望能够帮上明公。”，蒯越谦虚拱手说道：“我们可以遣一员大将领一千精锐北上会盟，并提供一定的粮草辎重。

先南阳太守张咨不幸遇害，现偌大的南阳郡没有一个太守，我们正好可以上表朝廷推荐后将军袁公路为南阳太守。”

刘表闻言心中大喜，按蒯越所说去做的话，他不仅有了讨董大义，还不会有太多的损失，最重要的就是不会得罪董卓。

毕竟他只派一千人北上会盟，对大局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就算最后董卓大败联军，董卓也没有理由对荆州进行打击报复。

因为他就派了一千人会盟，只是做做样子，相信董卓肯定是能够看出来的。

至于天下人会不会纷纷指责偌大荆州就派出一千人？

那当然是不能指责的，他是荆州刺史，孙坚为长沙太守，他又表袁术为南阳太守，南阳郡属于荆州，等于荆州一下子出了数万兵马。

况且他那一千人都是讨贼不久的“精锐”，更别说他还主动提供一定的粮草辎重。

天下人又何以指责他刘景升？

蒯越说完后，一旁的刘立有些急了，他生怕刘表会采纳蒯越的计策，然后错过这次的大好时机，连忙出声说道。

“伯父，立以为……”

“立儿，无需多言，荆州逢乱久矣，如今堪堪平稳，当以荆州安定为主，为国守土，何尝不是报效天子？”

刘表直接打断了刘立的发言，他知道刘立想说些什么，无非是觉着一千人太少，想让他多派点人，可他怎么可能同意了，一千人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一千人不多不少，多了恐引起董卓猜忌，少了又怕天下人非议，而这一千人正好卡在临界点上，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眼见事情到了这一步，刘立总算是看透了刘表的本质，就像曹操说的一样——自守之贼也！

明明自己已经帮助刘表占据了这么多先机，可刘表依旧是那个自守之贼的刘表！

先前让他不要娶蔡氏女，他不听，非要娶，娶了蔡氏女短时间确实可以得到不俗的回报，可从长远来看，这是不可取的。

现在各路人马都积极响应讨董联盟，争抢大义和名望，为以后圈地盘做铺垫的时候。

他刘表却要当个墙头草，派一千人去会盟，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人家曹操都散尽家财招兵买马参与讨董会盟。

你刘表身为汉室宗亲，荆州刺史，区区一千人也好意思拿得出手？你以为这一千人是陷阵营啊？

到了天下人站队的时候，刘表还想要两边都不得罪，这让刘立怎么能不恼火呢？

你刘表怕董卓，我刘立可不怕！

你刘表不想争天下，只想守着荆州一亩三分地，我刘立不想，这天下我刘立也要争上一手！

想到此处，刘立一双充满锐气的眸子望着刘表，语出惊人。

“既然伯父不愿讨董，那立去！！！”

刘立的声音宛如一口洪钟，声音在大厅内久久徘徊，让众人一时都不由失了神，待众人回过神时，刘立早已经离开了。

……………………

“中祖讳立，字子方，少倜傥有大志。初平元年，董卓乱政。表与群臣逡巡，立奋曰：“伯父弗为，某自击之！“遂率孤兵北上讨董。

臣寿赞曰：“火光照胆，烈哉少年！”

——《兴汉书》卷一.中祖文武皇帝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