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雪落绛城

在王室联军一个月的围困之后，曲沃的晋军终于选择了投降。

此刻，晋国大地上，已是白雪皑皑。

王室联军的幕府之中，各路诸侯代表汇聚一堂。

而在西北方向十里之外的雪原上，一支队伍正缓缓而行，他的目标不是别处，正是曲沃的王室联军大营。

“西、南两路大军，已将绛城围困，先生以为晋国下一步会如何？”在队伍中段的马车之内，嬴絷抱着一个小小手炉问道。

“无非二法！”虞灵搓了搓手掌，将一口热气吐入掌中，“一者，北入狄之境，然冬日已至，北去毫无生路。二者，据守绛城等待联军自溃，然其国内混乱，恐先溃于联军。”

“所有，先生以为，晋国之困，已然无解？”嬴絷将手炉递给虞灵。

虞灵也没跟他客气，接过手炉抱在怀中。

“非也！”下一刻，虞灵看向了嬴絷，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的笑意，“晋国乃姬姓之国，而联军乃天子联军，若其公室留存，晋国灭否？”

“确实！”嬴絷闻之也是一笑，“然，晋公刚愎，继位二十余载施政强硬，如此之人恐难隐忍，应会与国同去吧！”

“哈哈……”虞灵笑得更加开怀，“看来公子，对晋公之事可谓了如指掌。”

“家母出生晋国！”嬴絷淡淡道。

“哦？”虞灵脸上笑容收起，“那，公子岂不……”

“吾既为秦国宗室，自当以秦国为上！”嬴絷严肃道。

在这你来我往的谈话中，小队已然来到了联军大营之外。

“将军、先生，我们到了！”马车外，车夫敲了敲车架子，毕恭毕敬的说道。

“公子，请！”虞灵微微侧身，让出位置。

嬴絷也不含糊，先一步走下马车。

待二人下车，一名舍人便迎了上来。

“公子，好久不见！”那舍人在与虞灵二人简单行礼之后，笑着看向了虞灵。

虞灵这才发现，那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王城之中，收下了自己一枚金饼的舍人。

“好久不见，大人！”虞灵再是一礼。

那舍人微微点头，随后又看向了嬴絷，“将军、公子，这边请！”

之后，他便带着虞灵二人，朝着幕府而去。

一入幕府，便是酒香扑鼻。

太子郑高坐正位，左边的甘公王子带，此刻正埋头吃酒。

而在那高座之下，联军各部的代表，全都喜笑颜开。

“两位，这边请！”舍人，将虞灵与嬴絷带到了属于他们的位置。

在入座之后，酒水餐食也随即送上。

虞灵环顾四周，或许是这几月来经历的一切，竟让他对于这愉悦的气氛，却感到了一丝格格不入。

忽然，虞灵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

他随着视线反观，那看着自己的人，竟然是王子带。

而就在他与王子带对视之时，另一个目光也落在了虞灵的身上。

“虞灵，你来了！”太子郑带着醉意的声音中，又含着几分威严。

而在这一声发出的瞬间，这在欢愉中而有些喧闹的幕府内，瞬间变得安静。

虞灵感觉到，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自己。

有敬佩，有好奇，有忌惮，更有愤怒与杀意。

“臣在！”虞灵连忙起身，走至幕府中央。

“来得正好，孤正有事想要问卿！”

“臣定知无不答！”虞灵道。

“好！”太子郑坐直了身子，“卿以为，此战之后，晋国该何如？”

“天下，乃王室之天下，晋国乃王室之封臣。”虞灵思考片刻，大声答道，“臣，不过小国一公子尔，怎敢妄言一国之何如！”

“呵呵……”太子郑笑道，“卿真乃忠臣也！”

此话说完，太子郑看向了嬴絷，“汝……是何人？”

嬴絷听闻，立马起身来到幕府中央，“外臣，嬴絷，拜见太子！”

“嬴……秦？梁？”太子郑却问。

“秦！”嬴絷回答。

“那……梁使呢？”太子郑再问。

“此番伐晋，梁国虽借道于秦，然却未真正参战！”嬴絷回道，“故，梁无使来会！”

“是吗？”听到嬴絷的回答，太子郑却笑了。

他缓缓起身，高举手中酒杯，“既然如此，让我等同饮此杯！”

与此同时，两名舍人为虞灵与嬴絷送上酒杯。

太子郑站于高台之上，将杯中之物尽数喝光。

这帐中之人，也全然起身，将自己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待这杯酒下肚，太子郑看向了嬴絷与虞灵，“孤命秦军，全军开拔，十五日内与孤共围晋都！”

与此同时，绛城之内，晋国朝堂，已然混乱不堪。

重耳立在朝堂之中，将一份竹简高高举起，“五日前曲沃投降，天子联军近在咫尺，诸位议一议吧！”

霎时间，晋国朝堂乱作一团。

“叔父，你不是说……”晋公看着朝堂中的重耳，眼中满是血丝。

“曲沃乃君上直属，曲沃守将投降，我……”重耳却是看向晋公。

他那带有重瞳的眼睛，死死的瞪着晋公，让晋公气势竟不觉的低落了下来。

“叔父是说，这是……寡人的错？”晋公颤声反问。

而重耳，却是低头，“臣不敢！”

“你……”

这赤裸裸的嘲讽，就在这朝堂之上这般说出。

然而，晋国文武，竟然无一人出声反驳。

也在这一时刻，晋公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威望已荡然无存。

他想起了原黯，若不是自己将其驱逐，此刻也不会……

晋公摇摇晃晃的起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出了朝堂，朝着内宫而去。

之后的几日里，晋公再也没有在朝堂出现，而内宫之中，却有不少女子进入。

十五日后，秦军由西面抵达绛城，而王室联军，也已然来到了绛城之外。

“诡诸！”

晋国内宫之内，晋公躺在高床软榻之上，他的身边是这几日来入宫的莺莺燕燕。

而这时，上将军重耳带着一支卫队，推开了晋公的房门。

“叔父……？”晋公不解，“你终于来了！”

“晋国已落入此番田地，君上为何还能如此荒淫！”重耳没有回答晋公的疑问，他向前一步，那重瞳之中流露着异样的颜色。

“哈哈……”晋国却是笑了，笑得癫狂，如同将死之人的回光，“我为何如此荒淫？哈哈哈……”

“我也想知道啊！”猛然间他推开了身旁的莺燕，如同武者一般直接起身。

在这癫狂之中，他一步一步走向重耳，当二人相隔不过三步之遥时。

欻！

晋公拔出了腰间长剑，刹那间，那剑刃便架在了重耳肩头。

所有的士兵，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们双手都放在了武器之上。

“君上，要杀了我吗？”然而重耳依旧肃目，他那与常人不同的眼中，终于透出了属于常人的神色。

那是……杀意！

“不！”晋公笑道，然后他右手一收，竟将那剑刃架在了自己脖子上，“我的人头给你了，晋国公室，也拜托了！”

欻！

言罢，利剑入喉，晋公倒地。

午时正，鹅毛大雪倾然而下，在这漫天风雪之中，绛城的城门缓缓打开。

重耳抱着晋公的尸体，领着晋国的一众臣功，缓步走出。

他来到了两军阵前，双膝慢慢跪了下来。

“晋公自知愧对天子厚恩，已于晋宫之中自刎。”而在重耳的身旁，魏犨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晋国公子重耳，向太子殿下献上晋公尸首，我晋国……”说到这里，魏犨哽咽了一下，“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