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欧尼该，瓦塔西

巴托克的中提琴协奏曲时长并不算长，全曲总共也就只有二十五分钟左右。

再加上影山虚并没有将三个乐章全部演奏出来，只演奏了前两个乐章。

因此只是过了十来分钟，影山虚便已经将自己手中的乐曲演奏完毕，开始准备练一些基础性的东西。

而就在这时，他家楼下传来两声敲门声。

咚咚。

影山虚一愣，他提着自己手中的中提琴来到门口，打开了玄关处的监控，看着门外站着的那位西装笔挺的中年人，下意识地开口道。

“抱歉，我们家里没有电视，不用交电视费，如果有其他的款项，麻烦寄送信件，至于推销，我们并不需要。”

“啊？不是的不是的。”

门外的那人同样愣住，上下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西装，连忙对着摄像头摆手道。

“抱歉抱歉，我并不是过来推销或者催电视费的，我是……”

他从自己西装内的口袋摸了摸，很快便摸出一张名片，双手恭敬地递上，极为认真地对着屋内的影山虚用敬语道。

“我是札幌交响乐团的现任指挥，兼任乐团的音乐总监，中村拓一，刚刚在门外听了老师您的演奏，所以诞生了拜访的想法，请您见谅。”

他恭敬地将自己手中的名片举起，脑袋微垂，以一个略微倾斜，在摄像头中可以完全看清上面字迹的角度，将其递给影山虚。

影山虚一愣。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名片，又看了一眼那极为恭敬的中年人，略微有了那么一些错乱感。

札幌交响乐团的……指挥？

札幌交响乐团的指挥过来找他做什么？

他究竟又是怎么惊动了札幌交响乐团的指挥？

虽然说这家乐团在全球范围内并不算怎么出名，但是在东瀛这边不管怎么说，排名都是前十前二十的那种。

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来找他？

影山虚总感觉有些奇怪。

虽然说札幌这边的治安还算不错，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没有见过什么恶意伤人的事情发生。

但是……

影山虚不太敢赌。

屋子里并不只有他一人。

如果只有他一人倒也还好，他反而不怎么紧张。

但是屋子里还有澪。

影山虚想了想，对着门外的那人谨慎地开口道。

“抱歉，我并不认识札幌交响乐团的任何一人，我也不认识你，你说你在门外听了我的演奏就产生了想要拜访的心思，这也太……难以令人信服。”

“啊？”

中村拓一一愣，看了一眼自己手中还算华丽的名片，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的西服。

自己这个样子……居然还不太让人信服吗？

还是说？

中村拓一想了想，对着影山虚道。

“抱歉，是我僭越了，我刚刚在门外听了您的巴托克中提琴协奏曲，Sz120，非常有感触。”

“感触？”

“是的！”

中村拓一听到影山虚的回应，心中略微一定，非常认真地开口道。

“我可以听得出来，您手中的中提琴似乎并不好，似乎是一款批量生产的学习用琴，我想……您一定是刚刚从国外回来？看到自己家里小时候用的琴，略微有些触景生情，所以想着练一练，对嘛？”

“……”

影山虚沉默。

中村拓一见影山虚不回应，心中更为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连忙道。

“我刚刚听您的演出，您的演出之中有很多德意志乐团的细节，德意志的乐团相比较其他的乐团而言，他们更为在意音乐内部的和声组成，而在您的音乐之中，这种对音乐内部深度的挖掘，同样做的细致深刻！我想……您可能是刚刚从德意志归来？”

“……？”

影山虚的脑袋上露出了问号。

中村拓一距离门那边更近了一些。

他似乎听到了门后影山虚的呼吸声。

也听到了影山虚的沉默。

他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认真道。

“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回东瀛，但是我想，如果我没有把握住这次机会，我的后半生将永远对我这次的懦弱忏悔，所以我想……邀请您成为我们乐团的中提琴乐手，帮助我，帮助我们乐团，向着更高的层级冲锋！”

“欧尼该！”

中村拓一往后退了两步，将自己手中的名片高高举起，身体成90度鞠躬，以一个极为恭敬的态度，请求影山虚加入他的乐团。

影山虚望着门外的那人，嘴角略微抽搐。

而澪似乎也听到了一些动静，好奇地从二楼探出脑袋，看向影山虚，不解道。

“尼桑，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没事，只是一位脑袋略微有些问题的指挥，过来到我门口请我加入他的交响乐团。”

“哦，这样……啊？”

影山虚并没有理会身后澪的震惊。

他只是平静地看向门口的监视器，对着那还在鞠躬请求的中村拓一摇头道。

“抱歉，我……”

“如果是待遇问题的话，一切都可以谈的，我们乐团现在真的非常需要一位可以支撑起整个场面的乐手。”

中村拓一听到开头的道歉后，没有等影山虚将话说完，便急急忙忙地补充道。

“如果担心乐团内部的分歧，这些我都可以解决，虽然我对乐团内部的操控力并不足，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出现分歧，我一定会站在您这里！”

“不是这个……”

“那么是担心乐团的前景吗？虽然说目前乐团的排名并不高，但是我相信，在我跟您，还有其他几位乐手的支持下，我们有朝一日，一定可以来到东瀛第一！”

“不，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那么是……”

影山虚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先将门的保险栓拉上，随后将大门推开一个小缝，看向门外的那位指挥。

中村拓一在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之时，原本以为屋内的大师同意了自己的请求，刚准备笑着起身与其握手。

然而下一秒。

他不由得缓缓愣住。

他望着门后那缝隙中出现的身影，大脑一片空白。

门后的那人并不是如同他想象中的那种，成熟稳重如同大师一般的音乐家。

而是一位……

看上去还没有成年的高中生？

这……

怎么可能？

刚刚那如此成熟，音乐表达堪称完美，对于琴弦的控制就算他们乐团里的中提琴首席都不一定能拉出来的中提琴声……

居然是这样的一位高中生演奏出来的？

不。

不对……

不可能！

这肯定是那位大师的儿子，或者他亲戚家的孩子。

不可能是大师本人！

绝对不可能！！！

中村拓一张了张嘴。

还没有等他开口，影山虚便缓缓道。

“正如你所见，我还是一位高中生，不可能加入你的乐团，所以，非常抱歉。”

说罢，影山虚对着中村拓一略微颔首，随后将屋门重新关起，只留下发呆的中村拓一一人站在屋外。

屋内澪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影山虚便用力瞪了她一眼，将她赶回了自己的房间。

至于影山虚……

影山虚稍微调整了一下琴弦的音准，随后重新开始了每日练习。

虽然说门外那人说得很好听，说着什么乐团只差你一位啦，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带着乐团向着更高峰攀登啦之类的话。

甚至还准确说出了自己音乐之中难以磨灭的那些痕迹，听上去确实像是那么一回事。

但是……

影山虚还是很难相信指挥会专门过来找自己，求自己去他的乐团。

对于影山虚而言，他更相信的是自己的实力。

如果他想要去某个乐团，他用自己的实力直接考进去就是，他根本不需要别人的恩赐。

因此，他才会用自己是高中生这个身份做为掩护，让门外的那骗子知难而退。

屋内音乐声悠扬。

屋外一片沉默。

中村拓一愣在原地，完全没有从影山虚居然是一位高中生的震撼中，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