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黑板报与代码情书

十月的风裹着银杏叶撞进教室，在窗台上堆成金灿灿的小山。王伟站在摇晃的梯子顶端，脖颈仰得发酸，手中粉笔正勾勒黑板报上巨大的齿轮图案。白衬衫后背早已被汗水洇透，贴着脊梁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轮廓，恍惚间竟与前世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的自己重叠。梯子突然发出“吱呀”的声响，他下意识抓紧黑板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小心！”柳如烟突然抓住梯子，蓝丝带扫过王伟脚踝，“宋祖把四驱车马达拆了装在这里，梯子螺丝松了。”她仰起的脸上沾着粉笔灰，睫毛在阳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像极了王伟记忆里婚礼相册里的特写。

王伟低头时，喉结不经意擦过她发顶，蜂花洗发水混着槐花香的气息瞬间将他淹没——这味道，他等了整整三十七年。柳如烟的指尖轻轻按在梯子的金属杆上，指腹传来的温度仿佛要透过冰凉的金属，烫到他心里。

宋祖嚼着泡泡糖在下面起哄：“伟哥画的美少女战士比柳如烟课本上的还可爱！”柳如烟的粉笔“啪”地折断，碎屑飞溅在王伟手背。

他突然想起小学五年级，她蹲在槐树下收集橡皮屑，抬头时鼻尖沾着粉笔灰的模样。那时的她扎着双马尾，眼睛亮晶晶地说要把所有橡皮屑拼成星空。徐松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映出黑板报角落的“W&L”齿轮组：“这个动力传导有问题，现实里转不起来。”

王伟握着粉笔的手顿了顿，在齿轮缝隙里添上半朵未完成的蝴蝶——那是柳如烟胎记的形状。柳如烟踮起脚尖，试图看清他的动作，发丝不经意间扫过他的手背，痒得他心尖一颤。

午休铃打响时，教室里只剩他们两人。柳如烟的蓝丝带垂在黑板报的彩虹下，随着穿堂风轻轻摇晃。王伟从书包掏出作文本，仿宋体字迹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其实这是给你的信。”

他翻开第一页，满篇代码组成跳动的心脏图案，IF LOVE=TRUE THEN GOTO FUTURE的语句旁，画着穿着婚纱的美少女战士，裙摆用蓝色钢笔反复描了七层——和柳如烟今天系的丝带颜色分毫不差。柳如烟的手指悬在纸面上，迟迟不敢触碰，像是怕惊扰了这些神秘的符号。

柳如烟的呼吸骤然急促，指尖抚过那些字符，像触碰某种禁忌的魔法。“这些数字......”她停在“2023.5.8”的标注上，窗外的银杏叶突然疯狂摇晃，“和你上次在医务室的电脑时间一样。”她的声音发颤，“还有这个股票代码，为什么和我爸收到的匿名信内容......”

王伟突然捂住她的嘴，温热的呼吸透过指缝，烫得他眼眶发酸。远处传来宋祖调试四驱车的轰鸣，掩盖了他剧烈的心跳声。柳如烟的睫毛扫过他的掌心，痒痒的，她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和不安，却又对他有着莫名的信任。

柳如烟突然咬住他的指尖，力度轻得像羽毛拂过。她转身从书包取出自己的作文本，拓扑学公式组成的信纸纹路间，藏着用淡蓝色钢笔写的句子：我好像在很多个梦里见过你。落款处“致未来的你”五个字，与王伟记忆里婚礼誓词的笔迹分毫不差。

她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粉笔灰，在阳光下微微发颤：“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眼睛里有片海。”说着，她轻轻翻开作文本的下一页，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糖纸，正是小学时王伟分给她的那颗水果糖的包装。

“那年你六岁，在护城河边。”王伟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你追风筝掉进水里，我跳下去时踩到碎玻璃。”他卷起裤脚，脚踝内侧淡粉色的疤痕在阳光下若隐若现——那是前世为救她留下的印记。柳如烟突然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那道疤痕，像是在触碰一件珍贵的宝物。“原来不是梦......你那天抱我的姿势，和梦里一模一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滴在他的脚踝上，滚烫滚烫的。

黑板报上的齿轮图案突然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藏着的涂鸦：两个牵着风筝的小人，风筝尾巴是用蓝丝带贴成的。柳如烟的眼泪滴在作文本上，晕开了“LOVE”的循环语句。王伟伸手替她擦泪，却被她反握住手腕，整个人跌进带着皂角香的怀抱。“不管你从哪里来，这次......别再消失了。”

她的声音闷闷地埋在他肩头，校服第二颗纽扣被泪水洇湿。王伟紧紧抱住她，仿佛要把失去的那些岁月都补回来，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渐渐重合。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黑板报的“未来”二字上。王伟低头时，看见柳如烟锁骨处的胎记正在发光，淡粉色的纹路与黑板报上的齿轮完美契合。远处传来纺织厂方向的警笛声，徐松发来的短信在手机屏幕上跳动：证据已交给纪委，柳叔的股票抛掉了。柳如烟突然踮脚，在他发烫的脸颊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她的蓝丝带缠上他的手腕，像系住了某个跨越时空的约定。

“快看！”柳如烟突然指向窗外。不知何时，漫天银杏叶正打着旋儿落在黑板报的玻璃上，拼成模糊的爱心形状。王伟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感觉到怀中的人微微颤抖。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柳如烟的声音轻得像风，“你看我的眼神，像看过无数遍日出日落。”她转身从书包夹层摸出个信封，里面是张泛黄的照片——六岁的她站在槐树下，身后模糊的少年身影，竟与此刻的王伟完全重叠。照片边角微微卷起，上面还留着几滴小小的水渍，像是被泪水浸透过。

当宋祖的口哨声由远及近时，王伟终于读懂她作文本最后一行公式的含义——那是用拓扑学写的“我也爱你”。而此刻，这个答案正在现实里徐徐展开。柳如烟突然拽着他跑到黑板报前，用粉笔在齿轮图案旁画了两个小人，手牵手的剪影旁，歪歪扭扭写着“永远”。

风再次卷起蓝丝带，掠过王伟发烫的耳垂，恍惚间他竟分不清，这究竟是十七岁的心动，还是三十七岁的重逢。柳如烟靠在他肩头，轻轻哼起儿时的歌谣，声音清脆而温柔，在教室里回荡，这一刻，时光仿佛静止，只留下他们彼此的心跳声，和对未来的无限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