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坊内。徐弘基端坐在大堂之上,一改往日病态,整个人精神焕发。堂下站满了徐氏宗族和投靠而来的勋贵。他们个个衣着华贵,神情倨傲。
“奉天勤王”的大旗在院中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国公爷,探子来报,太子只带了不到两万人马入城。”一名家臣上前禀报。
“而且还带着大量车马和百姓。”另一人补充道。
“看来是没想到要打仗啊!”有人轻蔑地笑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脸上都带着不屑的笑容。在他们看来,太子此举无异于自投罗网。
突然,一名家丁慌慌张张地冲进大堂:“国公爷,不好了!太子的人马已经占据了青龙门和白凤门,正在玉溪河以东安营扎寨!”
“什么?”徐弘基脸色一变,手中的茶盏差点摔在地上。
堂下顿时一片哗然。
“这是要和我们开战?”
“好大的胆子!”
徐弘基很快镇定下来,冷笑道:“怕什么?我们占据地利,兵力又是他们的数倍。更何况,平贼将军的大军很快就到。”
“没错!”
“我们胜券在握!”
众人纷纷附和。
南京城的东面格外冷清。皇城以东,朝阳门外,除了几间破败的库房和营房,再无其他建筑。出了内城东侧城墙,便是钟山巍峨,孝陵庄严。这里不是做买卖的地方,官道冷清,两旁尽是农田和达官贵人的别墅。
朱慈烺站在高处,目光扫过这片开阔地。玉溪河上游将这片区域一分为二,形成了天然的战场。河水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仿佛一条银色的丝带,静静地流淌着。
“殿下,铁甲骑兵已经占领青龙门、白凤门和沧波门!”一名斥候快马加鞭赶来,单膝跪地禀报。
朱慈烺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这些骑兵并未如徐弘基预料的直奔朝阳门,而是在玉溪河东岸展开部署。很快,玉溪河以东、孝陵外墙以南的区域尽数落入掌控。
夜色渐浓,远处传来几声犬吠。这片区域有两处显眼的庄园,分别属于孝陵卫的梅、萧两大指挥家族。这两家都不是等闲之辈,一个是朱元璋妃子的娘家,一个是宁国公主的姻亲。
“两位家主都不在?”朱慈烺看着面前战战兢兢的两个秀才。月光下,他们的脸色苍白如纸。
一个叫梅友文,瘦削文弱,不停地擦着额头的冷汗;另一个叫萧远山,生得英武不凡,蓄着浓密的络腮胡,眉宇间透着几分侠气,但此刻也是紧张得手足无措。
“回、回殿下的话,”梅友文结结巴巴地说,“家主去、去扬州了...”
“扬州?”朱慈烺冷笑一声,“这个时候去扬州?”
萧远山忙道:“确实如此,家父前日便启程了。”
朱慈烺懒得与他们多言,示意锦衣卫任逸洲、张涛去审问。两名锦衣卫会意,架起两人便往偏厅走去。
“进去吧。”朱慈烺带着东宫侍卫,押送着张慎言、赵之龙、韩赞周三人,在众将陪同下进入梅家大宅。
庭院深深,假山曲折。朱慈烺一路走来,处处可见奢华装饰。厅堂之中,更是金碧辉煌,朱漆描金的柱子,雕龙画凤的横梁,就连桌椅都是南海黄花梨打造。
朱慈烺暗自冷笑,这孝陵卫的指挥之家,倒是比皇宫还要阔绰。难怪朝廷年年亏空,原来钱都被这些人中饱私囊了。
“都坐。”朱慈烺笑着招呼众人落座。张慎言和韩赞周面如死灰,唯独赵之龙神色从容,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朱慈烺心中一动。这赵之龙不对劲,历史上他可是第一个向清廷投诚的南明将领,怎么今日如此镇定?莫非...
“赵之龙!”朱慈烺突然厉声喝道,“这次谋反,你是主谋,为何还敢送上门来?”
赵之龙身子猛地一颤,随即慌乱道:“千岁爷,臣、臣已经在密奏中说明了一切,还揭发了南京的逆党...”
张慎言和韩赞周两人听了这话都气得怒瞪着赵之龙。
“密奏?”朱慈烺眉头一皱,“什么密奏?”
“臣已托左懋第带去给千岁爷的!”赵之龙声音都在发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朱慈烺冷笑:“左懋第可没递上什么密奏。”
“什么?”赵之龙如遭雷击,扑通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千岁爷明鉴,臣是真心效忠啊!”
这时,黄小宝端着油饼和酒葫芦进来。朱慈烺接过来,大口吃喝起来。其他将领也纷纷效仿,酒香四溢,油饼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张慎言、韩赞周看得目瞪口呆。堂堂太子,居然如此粗鄙?但他们哪里知道,这正是朱慈烺的用意。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突然放松下来吃喝,反而能让人心理防线崩溃。
“赵之龙,”朱慈烺擦了擦嘴,“本宫马上要打夜战,既然你是来效忠的,那就老实交代南京城的防务部署吧。”
“殿下,您说要夜战?”赵之龙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
朱慈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手指轻轻点着地图上的某个位置,眼神专注。片刻后,他才抬起头:“赵将军似乎对此有异议?”
赵之龙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殿下,将士们已经行军数十里,人困马乏。若是贸然夜战,恐怕...”
“正是因为敌人也这么想,我们才要打个出其不料。”朱慈烺打断了他的话,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几个关键点,“战机稍纵即逝,少啰嗦,快交代吧。”
站在一旁的张慎言和韩赞周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不安。这位年轻的太子殿下的决定,实在是太过大胆了。
赵之龙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已无退路:“回禀殿下,南京军采取鹤翼之势,右翼驻扎在玄武台,约有一万余京营兵马...”
“具体数目。”朱慈烺的目光锐利如刀。
赵之龙额头的冷汗更多了:“这...下官实在说不准,京营虚实难辨...”
“继续。”朱慈烺冷笑一声。
“左翼在钟山云峰寺,是马士英的三千贵州兵和黄得功的三千家丁。中军则在孝陵卫城,约有五千人马...”
随着赵之龙的详细汇报,朱慈烺的手指在地图上游走,查看整个部署,思考着应对之策。
片刻后,朱慈烺抬起头,喊道:“封思忠!”
“臣在!”一个魁梧的身影快步上前。
“为本宫披甲!”
“曹友义!”
“臣在!”又一个身影闪现。
“集合步军,本宫要训话!”
朱慈烺转向张慎言:“邈山先生,要不要看看,什么才是大明的中兴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