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娘不要走

门外,柳疆的身影挡住了最后一缕阳光。

柳晓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娘亲收拾包袱。屋内的光线昏暗,沈氏的身影在油灯下显得格外单薄。

她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破旧的布料在她手中揉成一团,就像她此刻揉碎的心。

“娘......”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喉咙里仿佛堵着一团棉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沈氏的动作顿了顿,手中的包袱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将为数不多的衣物往包袱里塞。月光从窗棂间洒进来,照在她憔悴的侧脸上。

院子外传来马车的声响,车轮碾过泥土的声音格外刺耳。柳疆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沈氏,快些。天快亮了。”

柳晓猛地冲上前,抱住沈氏的腰:“娘,不要走!”她的眼泪打湿了沈氏的衣裳,“我会乖的,再也不惹娘生气了......”

沈氏僵住身子,她低头看着女儿泪水涟涟的小脸,心中一阵刺痛。女儿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仿佛要将她永远留在这里。

但她不能停下。

“晓晓,听话。”沈氏从怀中掏出几块碎银,塞进柳晓手里,“进屋去。天冷,别着凉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这个噩梦般的夜晚。

柳晓死死攥着银子,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银子的棱角硌得她手心生疼,可这疼痛比不上心里的痛楚万分之一。

柳疆走进院子,油灯的光线映照出他粗糙的面容。他不耐烦地看了眼柳晓:“天快亮了,快些走吧。”

他的目光在柳晓脸上停留片刻,心中暗道这丫头生得真好,若是他家境殷实,倒也不介意养着。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让人看了就心软。可惜他只是个穷汉子,养活一个女人都费劲,哪里还能再养个拖油瓶。

沈氏挣开柳晓的手,快步走向门外。她不敢回头,生怕一个回眸就会动摇决心。

“娘!”柳晓追了出去,光着脚踩在泥泞的地上。

她追着马车,一路哭喊。夜风吹散了她的发丝,也吹散了她的哭声。

沈氏坐在车厢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马车摇晃,她的心也跟着摇晃。

她想掀开车帘看看女儿,却被柳疆按住手腕。他的手掌粗糙,带着茧子。

“别看了,看了更难割舍。”柳疆不耐烦地说,“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沈氏闭上眼,任由泪水滑落。她知道,这一走,便再也见不到女儿了。可她别无选择,一个寡妇带着女儿,在这村子里活得太难。

柳晓追着马车,一不小心摔倒在地。泥水溅到她脸上,混合着泪水流下。

她的膝盖磕破了,手掌也擦伤了,但她顾不上疼。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四周传来村民的议论声,像是毒蛇吐着信子。

“晓晓娘另寻新欢不知去向。”

“可怜见的,这孩子没人要了。”

“我早说沈氏水性杨花,当初就不该让她进村。”

“可不是,克死了丈夫不说,现在连女儿都不要了。”

柳晓蜷缩在地上,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想捂住耳朵,不想听这些话,可那些声音却像是钻进了她的骨头里。

突然,一阵淡淡的梅花香传来,驱散了周围的闲言碎语。

她抬起头,看见一个仙女般的人物站在面前。那人一袭白衣,清冷出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风吹起她的裙摆和发丝,宛如画中走出的神女。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辉,更添几分缥缈之感。

“要跟我走吗?”秦玉兰向她伸出手,声音温柔似水。

柳晓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人,美得不似凡尘中人。

她小心翼翼地擦了擦手上的泥土,将手放在秦玉兰掌心。那只手温暖柔软,与娘亲的手一样让人安心。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道号明月。”秦玉兰将她拉起来,替她拍去衣服上的泥土。

“您...您不会丢下我吗?”柳晓怯生生地问。她害怕这又是一场梦。

“不会。”秦玉兰语气坚定,“我说到做到。”

村长闻讯赶来,笑着问:“不知这位姑娘是......”他打量着秦玉兰。

“少观主!”刘铜马挤进人群,激动地喊道,“玄月观的少观主,长安第一仙医!”

村民们倒吸一口凉气,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玄月观的少观主?那个医术通天的秦玉兰?”

“听说她医好了太后的顽疾,皇上亲自赐下金匾......”

“这等人物怎么会来我们这穷乡僻壤?”

明梅娘眼珠一转,推着自己女儿上前:“少观主,不如收我家明梅做徒弟吧?这柳晓克父克母,怕是......”

秦玉兰冷冷瞥她一眼,目光如刀:“你家明梅面相不适合修道。”她转头看向柳晓,“我只收她。”

说完,她牵着柳晓离开。柳晓紧紧握着她的手,生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

柳晓小声说:“我要回去拿衣服......”

“不必了。”秦玉兰看了眼她破旧的衣裳,“以后,我给你买新的。”

玄月观门前,慧明和恭王正在品茶。青石台阶上摆着一盘棋,两人对弈正酣。

“老观主,您觉得我......”恭王正要说话,突然看见秦玉兰带着个小女孩回来。

“老头,这是我徒弟,柳晓。”秦玉兰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

柳晓怯生生地看着慧明,突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爷爷!”她的笑容明媚如春日的阳光,驱散了玄月观的清冷。

慧明一愣,随即笑了。他放下手中的棋子,冲柳晓招手:“过来,让爷爷看看。”

恭王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呆住了。他从未见过秦玉兰对谁这般上心,更没见过她主动收徒。

秦玉兰站在柳晓身后,伸手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 “叫错了,他是我师傅,应该叫师祖。”

柳晓闻言,连忙跪下,双手叠放在胸前,恭敬地行了个大礼:“弟子柳晓,拜见师祖。”她的动作虽然生疏,却带着一份发自内心的诚意。

慧明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他从宽大的道袍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道德经。书页边缘已经有些卷曲,显然经过了岁月的洗礼。他郑重其事地将书递到柳晓面前:“好孩子,明早梳洗沐浴点香,带着此书去拜真人像。”

柳晓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乖巧地点着头。

慧明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瞥了眼秦玉兰:“比某些人听话多了。”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

秦玉兰冷哼一声,别过脸去。阳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清冷而倔强。

一旁的恭王始终在打量着柳晓。这个小姑娘身上穿着的布衣已经洗得发白,边角处还打着补丁。他眉头微皱,开口道:“既是问心神医的徒儿,怎能如此寒酸?本王带你去买些新衣裳。”

柳晓听到这话,下意识看向秦玉兰,眼中带着询问和一丝不安。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显得有些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