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的周家老宅静得可怕。宋海棠一行人悄悄翻墙而入,借着晨雾的掩护潜回西厢房。自从发现纸嫁衣和地窖中的日式人偶后,这座老宅处处透着诡异。
“先休息片刻。“宋海棠压低声音,“等天亮再去查探。“
小桃蹑手蹑脚地烧了热水,给周小生清洗背上的伤口。周小生疼得龇牙咧嘴,却还强撑着小声调侃:“轻点儿...你这手劲儿,以后谁敢娶...“
“闭嘴吧你!“小桃红着脸拧了下毛巾,换来周小生一声闷哼。
沈予安靠在窗边,胸前的樱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弱的红光。宋海棠递给他一杯热茶,触到他手指的瞬间被那温度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烫?“
“血樱之力在躁动。“沈予安抿了口茶,眉头紧锁,“越接近月全食,反应越强烈。“
周小生闻言转过头:“说到这个...我总觉得八姨娘有问题。“他压低声音,“昨天她假发下的头皮上,有个很淡的印记,和纸嫁衣上的一模一样。“
宋海棠想起八姨娘在地窖前的反常表现:“你觉得她被附身了?“
“不好说。“周小生摇头,“但肯定不简单。“
正说着,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沈予安立刻示意众人噤声,悄悄拨开一条窗缝往外看——
是八姨娘!她披着件素色外袍,鬼鬼祟祟地往后院走去,手里似乎捧着什么东西。
“跟上。“沈予安轻声道。
四人悄悄尾随八姨娘来到后院一处偏僻的小屋。这屋子看起来像是堆放杂物的仓库,八姨娘却从怀中掏出钥匙开了锁,闪身进去前还警惕地四下张望。
“那是...祠堂旁边的旧仓库?“小桃小声道,“听说闹鬼,平时没人敢去。“
周小生从符袋中掏出几张隐身符:“贴在身上,能隐匿气息。不过只有半柱香时间,动作要快。“
贴上符纸后,四人轻手轻脚地靠近仓库。从窗缝中望去,里面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八姨娘跪在一个小小的神龛前,神龛上供着一个青面獠牙的小鬼像,不过巴掌大小,却栩栩如生得令人毛骨悚然。更可怕的是,小鬼像的眼睛竟然会转动,直勾勾地盯着跪拜的八姨娘!
“养小鬼...“周小生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南洋邪术。“
八姨娘点燃三炷香,恭敬地插在小鬼像前的香炉里,然后取出一根银针,刺破自己的指尖,将血滴在小鬼像头顶。血液接触到雕像的瞬间,竟被完全吸收了!
“求大仙保佑...“八姨娘低声念叨,“让那老东西在阴间也不得安宁...“
宋海棠和小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平日里对周老爷情深义重的八姨娘,竟然在背后诅咒他?
仪式结束后,八姨娘小心地用红布盖住小鬼像,锁上门离开了。确认她走远后,四人立刻溜进仓库。周小生直奔那个神龛,掀开红布仔细检查小鬼像。
“果然是养小鬼。“他指着雕像底座刻着的三瓣樱纹,“看这个,和海棠姑娘肩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沈予安伸手想碰触雕像,却在即将接触的瞬间像被烫到般缩回手:“它在...吸收能量。“
“什么?“宋海棠不解。
沈予安面色凝重:“我碰到它的瞬间,胸前的血樱之力被吸走了一部分。“他指向小鬼像的眼睛,“你们看,刚才还是黑色的,现在有点泛红了。“
周小生用黄符包着手,小心地拿起雕像检查。当他拧开雕像头部时,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里面塞着一小撮头发和几片指甲!
“活人祭品...“周小生声音发紧,“这是最恶毒的那种养鬼术,需要用孩童的...“
他话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小桃眼疾手快地把小鬼像塞进自己袖子里,四人刚躲到杂物堆后面,仓库门就被推开了。
八姨娘神色慌张地冲进来,看到被掀开的红布后脸色“唰“地变白:“谁?谁动了我的大仙?“
她疯了一般在仓库里翻找,甚至趴在地上查看各个角落。隐身符的时间快到了,宋海棠示意众人悄悄往门口移动。就在他们即将溜出去时,小桃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空罐子——
“咣当!“
八姨娘猛地回头,虽然看不见他们,却准确地朝声音来源扑来:“滚出来!“
周小生当机立断,抓起一把香灰撒向八姨娘面门,趁她揉眼的工夫,四人迅速逃出仓库。刚跑出没多远,隐身符就失效了,他们的身形渐渐显露在晨光中。
“直接翻墙走!“沈予安低声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四人刚跑到墙角,前方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是周老太爷!他拄着拐杖,阴鸷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大清早的,几位这是去哪啊?“
宋海棠强作镇定:“祖父起得真早。我们...出来散步。“
周老太爷冷笑一声,目光落在小桃鼓起的袖口:“散步散到我周家禁地来了?“他突然提高声音,“来人啊!有贼!“
家丁们闻声赶来,将四人团团围住。八姨娘也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看到周老太爷后明显瑟缩了一下:“爹...“
“没用的东西!“周老太爷厉声呵斥,“连个东西都看不住!“
八姨娘低着头不敢吭声,眼神却怨毒地瞥向宋海棠一行人。周老太爷拄着拐杖走近,突然出手从小桃袖中掏出那个小鬼像!
“果然在你们这!“他狞笑着举起雕像,“擅动周家镇宝物,该当何罪?“
宋海棠注意到周老太爷手腕上隐约露出一个红色纹身——三瓣樱花!她心头一震,联想到地窖中的日式人偶,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
“周老太爷,“她直视老人的眼睛,“您认识山本一郎吗?“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在老人头上。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拐杖“咣当“掉在地上:“你...你怎么知道...“
八姨娘突然尖叫一声:“爹!小心!“
但为时已晚。沈予安趁周老太爷分神的瞬间,一个箭步上前夺过小鬼像,同时扯开老人的衣袖——露出的不是普通纹身,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三瓣樱烙印,与宋海棠肩上的如出一辙!
“果然!“周小生厉声道,“你是山本家的人!“
周老太爷——或者说山本家的卧底——见身份败露,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刺向沈予安!沈予安闪身避过,胸口樱纹红光暴涨,几条藤蔓从地底窜出,缠住老人的手脚。
“保护老爷!“家丁们一拥而上。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宋海棠拉着小桃往外冲,周小生则撒出一把符纸制造烟雾。混乱中,八姨娘突然扑向沈予安,试图抢回小鬼像。
“给我!“她歇斯底里地尖叫,“那是我的孩子!“
沈予安被她疯狂的样子震住,一时不察被她抓伤了手臂。小鬼像掉在地上,“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一缕黑烟从裂缝中飘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孩童形状,发出刺耳的尖啸!
“糟了!小鬼出来了!“周小生脸色大变,“快封住它!“
但为时已晚。黑烟迅速钻入最近的一个家丁口鼻,那家丁顿时双眼翻白,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抽搐。小鬼又转向其他人,吓得家丁们四散奔逃。
周老太爷趁机挣脱藤蔓,捡起匕首就要刺向宋海棠!千钧一发之际,小桃不知哪来的勇气,抄起墙角的扫帚狠狠拍在老人后脑勺上——
“砰!“
周老太爷晃了晃,栽倒在地。八姨娘见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爹!“扑到老人身上。
宋海棠惊讶地看着小桃,小丫头自己也吓呆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时间多想,小鬼已经附身了第三个家丁。周小生迅速咬破手指,在掌心画了道血符:“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定!“
血符发出金光,照在小鬼身上。黑烟剧烈扭动着,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沈予安趁机拾起破损的小鬼像,将裂口对准黑烟:“收!“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雕像中传出,黑烟被硬生生拽了回去。周小生迅速用黄符封住裂缝,又缠上红线,这才长舒一口气:“暂时封住了。“
八姨娘抱着昏迷的周老太爷,泪流满面:“你们杀了他...你们杀了我爹...“
宋海棠走近她:“八姨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周家人?“
八姨娘抬起泪眼,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周家人?我呸!“她指着昏迷的老人,“这是我亲生父亲,山本家的忠仆山本健次!二十年前奉命潜伏周家镇,就为了监视那个东瀛女人和她的小杂种!“
宋海棠如遭雷击:“监视...绫子夫人?和我?“
“没错!“八姨娘——或者说山本家的间谍——狞笑着,“可惜那女人太狡猾,父亲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直到她离开周家镇,父亲才在周老爷酒里下药,让他捡回了你这个小祸害...“
沈予安一把揪住她的衣领:“说清楚!“
“放开我!“八姨娘挣扎着,“要不是为了监视你,父亲怎么会让我嫁给那个老不死的周老爷!我大好青春全毁了!“她突然痛哭流涕,“养小鬼怎么了?我就是要他魂飞魄散!还有那个短命的婉君...活该被做成容器...“
“婉君?容器?“周小生敏锐地抓住关键词,“你是说,周婉君的死与山本家有关?“
八姨娘突然闭嘴,眼神闪烁。宋海棠蹲下身与她平视:“姨娘...不,山本小姐,你恨周老爷我能理解。但那些孩子呢?小鬼像里的指甲和头发是哪来的?“
八姨娘脸色变了:“什么孩子?我不知道...“
“周家镇这两年失踪的五个孩童。“沈予安冷声道,“是你用他们养的小鬼吧?“
“不是我!“八姨娘尖叫,“是父亲...他说需要孩童的精血维持封印...“她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立刻闭嘴。
周小生和宋海棠交换了一个眼神。封印?莫非是...
“镜花原的入口?“宋海棠试探道。
八姨娘震惊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就在这时,昏迷的周老太爷突然睁开眼,一把推开女儿,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纸拍在自己胸口!他的身体立刻被黑烟笼罩,等黑烟散去,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遁术!“周小生懊恼地跺脚,“让他跑了!“
八姨娘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宋海棠扶起她:“山本小姐,你父亲抛下你独自逃了。现在能告诉我们真相了吗?“
八姨娘沉默良久,终于开口:“父亲...奉命看守镜花原入口。二十年前绫子夫人离开后,入口开始不稳,需要用...孩童的精血加固封印。“她痛苦地闭上眼,“我负责在镇上物色合适的孩子...“
小桃气得浑身发抖:“畜生!“
“那些孩子没死!“八姨娘急忙辩解,“只是取一点血和头发...他们被送去了东瀛...“
“做什么用?“沈予安逼问。
八姨娘摇头:“我不知道...父亲只说是什么'容器计划'...“
周小生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说婉君被做成容器?“
八姨娘点头:“婉君撞见绫子夫人在血樱树下施法,被山本一郎大人亲自处理了。她的魂魄被抽离,肉身成了...成了...“
“成了什么?“宋海棠追问。
“我不知道!“八姨娘抱头痛哭,“我只负责看管小鬼像,每月往镜花原送一次祭品...“
沈予安捡起被封住的小鬼像:“这个怎么处理?“
周小生接过雕像:“得找专业人士超度。里面的小鬼是个可怜孩子,被邪术困住不得超生。“
八姨娘闻言,突然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求你们...放过我...我也是被逼的...“
宋海棠看着她,心情复杂。这个曾经刻薄势利的八姨娘,原来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秘密。
“先把她关起来吧。“宋海棠叹气道,“等处理完镜花原的事再说。“
众人刚准备离开后院,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来:“小姐!不好了!镇东头又有个孩子不见了!“
宋海棠心头一紧:“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早!“小丫鬟哭道,“那孩子爹娘说,看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把孩子抱走了!“
“红衣女人...“周小生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不会是...“
“纸嫁衣里的那位。“沈予安沉声道,“周婉君。“
八姨娘闻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报应...都是报应...她回来报仇了...“
宋海棠望向镜花原的方向,血樱树在晨光中若隐若现。月全食就在今晚,而他们还有最后一个失踪孩童要救。
“走吧。“她坚定地说,“是时候做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