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帐簿，只有你师父在内的少数人能接触到，你现在拿着这帐簿，不是想揭发你师父贪污枉法吗？”
“再者，药房之事，我早已派给杨方去做，现如今你越权插手，不是想踩着你师父上位是什么？”
“李家对我有天高地厚之恩，小的也是关心则乱，还请总管明察。”
卜涯把头压的很低，言词切切。
心里却是一阵反感。
形势急切，不先去彻查真相，却挑着漏洞以势压人。
这世道就坏在这种人手里。
“哼，起来吧，谅你也不敢做出这种有悖人伦的事。”
看着姿态很低的卜涯，李福满意地哼了一声。
卜涯捡起账册，恭敬地递还给李福。
李福手指轻点着账册，小眼微眯。
“现今，李禄畏罪潜逃，那此事就到此为止。”
看着卜涯还想辩解，直接大手一挥，制住话头。
“你是个聪明人，账册造假，药房用假药，这可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做到的。
你敢担保你师父一定没牵涉其中？
药房可是三少爷的产业。
若是继续查下去，牵扯出三少爷，那可不是你我能担罪得起的。
既然你师父已经逃了，那就让他背了这个罪。
你我都不过是外姓人，何苦插手主家之事而置自己于险境。”
李福拍着卜涯的肩膀，笑着引诱。
“你这几年的进步老爷是看在眼里的，打今儿起，你就补了你师父的缺吧。
我记得，你好像对孙裁缝的女儿有意思吧，回头我会在三少爷面前美言几句的。”
“小的谢过李总管。”
卜涯屈身拜谢，故意将李字咬的很重。
就要离去，被李福拉住。
“记住，此事就止于你我。”
卜涯点点头，缓步退出来。
站在门口，面色复杂。
李福连诈带威和诱，几下就给这事定了型。
他就是想重新查也无从着手。
曲折盘旋的连廊匍匐在暮色中，灰蒙蒙的天在面前遮上了一层纱幔。
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地方此刻无比陌生。
屋里，杨方已经起床，正在收拾床铺。
“涯哥儿，你脸色看着不太好，用不用我去请郎中。”
卜涯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坐到窗边，双目微微出神。
脑海里，他翻开浮生错命簿。
【主簿：卜涯】
【寿元：15/78年】
【命尘：40日】
【命纹：37/100（不可抽取）】
【命格：蜉蝣】
【神通：玄瞳（看破虚妄）】
【气血：6/100（未入品）】
【功法：无】
【卦象：下下，宿鸟焚巢】
【潜龙陷谭：命轨修正进度10％】
卜涯眉头紧皱，从错命簿提示来看，这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非要将他撕烂了，嚼碎了，咽下去才肯罢休。
但他不后悔。
他将双手覆在面上，复盘这几日的经历。
那蟾影虚虚实实。
倏忽惊觉。
卜涯跑到床边。
掀开枕头，拾起一个钱袋。
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三足金蟾，双眼猩红，口衔铜钱。
这是李禄临行前交给他的。
这种钱袋在许多账房先生身上都有佩戴，他本没有在意。
只当是师父对自己的看重。
现在想来，师父一定是察觉了什么。
或许他突然告假回家便与之有关。
卜涯攥着钱袋，另一手轻轻抚摸李云泽的那块玉佩。
神色渐渐郑重。
士为知己者死。
今晚，他要再去一趟血米库。
亲眼看看那个蟾影到底有什么玄虚。
夜色很快降临。
盘坐在床铺上的卜涯睁开双眼，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命尘：20日】
【气血：11/100（未入品）】
【功法：虎形拳（15/100）入门】
为了应付晚上的查验。
他去护院杨师傅那里讨要了一门基础拳法，用以防身。
命尘仿若是最巅峰状态下武夫一日的修炼成果。
一下午他便成功入门。
他用玄瞳注意过，普通护卫气血不过十点，武功堪堪入门。
他还留出了20日命尘以备后患。
有二少爷的玉佩，他出门并未受到阻碍。
景国并没有宵禁。
虽是深夜，街上也能看见行人。
南街的玉华轩灯火通明，老鸨不遗余力地招揽着客人。
李宅。
卜涯并未走正门，而是绕到侧院翻了进去。
正如李福所说，这事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完成的。
他并不相信仓房副管朱朗。
躲过两轮巡视的护卫，他悄悄摸到西跨院树上，这里刚好可以俯瞰血米库。
缓缓闭眼，寻出体内那一丝游动的金色能量。
睁开双目，已完全化作金瞳。
巨大蟾影映入眼帘。
脑海中，浮生错命簿呼啦啦翻动。
停在一张泛黄的册页上。
【噬天蟾】
【《荒古凶兽录》地榜七十三位】
【背负冥符目藏劫，舌卷玄黄吞紫薇。
毒染苍鳞龙泣血，孽满九幽天地悲。】
正怔神，残云飘散，露出蛾眉月。
月光洒下，那噬天蟾皮肤上缓缓渗出绿色汁液，滴入血米库。
【堕龙散：《瘟癀经》载，噬天蟾所结厄运珠，化龙为孽。】
果真有人搞鬼。
明日二少爷就要护送这被动了手脚的血米去交租，若是青阳门借此发难，情形殊难预料。
灰云缓缓遮住残月。
卜涯缓缓抱着树干滑下。
身后，一个绳扣颤悠悠地藏在阴影里。
落地瞬间，绳扣死死地勒住脖子，在地上拖拽数米后，丢入荷花池。
卜涯在池中剧烈扑腾，最后缓缓下沉。
朱朗双手环抱，立于岸旁，神色淡漠，等到池水中不再冒泡方才离去。
平静的池水里，月牙突然荡碎，散了一池月光。
【命尘：7日】
【气血：24/100（未入品）】
朱朗一出手他便感知到了。
八品武者，气血沸腾，拳可裂石。
非他所能抗衡。
他现在可以确定朱朗便是血米库的内鬼，那李福也一定有涉。
因而朱朗一出手便没打算放他活路。
他便借着命尘演了一出戏。
每当憋不下去他便消耗一日命尘。
但现在有些尴尬。
脖颈上的麻绳太过粗韧，他一时间难以挣脱。
当下有些急躁，一旦命尘耗尽，他便要淹死在这池底。
这下玩大了。
他心里有些苦涩。
一道白影划开池水，箭窜而来。
嘎嘣一声，绳索应声而断。
哗啦。
卜涯越出水面，翻墙而逃。
朱朗闻声赶来，面色阴沉如水。
玉华轩后院，卜涯透过门缝看着外面搜查的护卫。
李府是回不去了，他只能伺机而动。
“话说，你这小家伙是怎么找过来的。”
卜涯欣喜地看着身旁的白影。
阿泉甩着身子，毛发蓬松，水珠四下飞溅。
笑了笑，他将心神投入浮生错命簿。
【潜龙陷谭：命轨修正进度25%】
【命尘＋30日，命纹＋40】
他身上，两道灰线正缓缓变为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