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最近坊市里可有什么新鲜事？我闷头画符，耳朵都快生锈了。”
“新鲜事？”
周久砚放下手中符箓，手指在柜台上敲了敲。
“大动静没有。最近还是夜青眉那事留下的余波，悬赏还在，可谁还敢去浮云山脉深处送死？没见着正主，反倒填进去几千条人命。现在怕是人早就跑远咯。”
他摇摇头，语气里带着点后怕。
确实是跑远了。
“这人还没抓到吗？”陈然假装不知。
“抓什么呦，死了那么多人，都被吓破了胆，再说人家可是筑基。”
陈然端起周久砚推过来的精致茶杯，抿了一口微涩的灵茶，状若随意问起：
“那位青莲宗的驻守长老曹长老呢？之前不是还将夜青眉重伤了嘛？没有亲自进山抓捕？”
周久砚闻言顿时摆摆手。
“老弟，慎言！那等大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岂是你我能妄加揣测的？安生过自己的日子便是。”
果然。
曹君佑身死道消的消息，至今没有传出。
也不知是宗门还是家族封锁了消息。
不过肯定不敢对上隐瞒，怕是宗门接手调查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换了长老，清河县估计又要动荡一段时间了。
这短暂的平静，更像是风暴前的喘息。
“不过，这浮云山脉外围最近倒是又热闹起来了。”
周久砚话题一转。
“哦？怎么说？”陈然心头微动。
“妖兽。”周久砚压低了点声音，“比往年这时候多出不少。那些猎妖的散修，本来被前阵子的事吓得躲回来，如今看没什么大危险，又涌过去了。”
陈然脑中立刻闪过一个月前从翠岚谷回来途中，听到的那沉闷压抑的呜咽兽吼。
心头那丝隐隐的不安感，被周久砚这番话瞬间放大了。
不会真有兽潮要来了吧？
来了也要怪那曹君佑。
这么多年来，也不知那万灵归元阵吸了多少周围的生命精华。
吸的多了，妖兽自然会发狂。
“当然，也是托了这妖兽的福，之前渐渐降下来的符箓价格又有了点抬头的趋势。”
周久砚拍了拍手中的符箓。
“这些符箓的收购价，也能高上一成。”
“那感情好啊。”陈然喜笑颜开。
管他有没有兽潮呢。
天塌下来了有个子高的顶着。
“对了老哥。”陈然压低了声音。
“怎么了？”周久砚微微侧过身。
“之前提到的高品符箓传承……”
“这个啊，放心，有消息第一时间跟你说。”周久砚也是低声回应。
“家族那边和珍宝阁我都托人打听了。”
“多谢周老哥。”陈然拱手，收好周久砚结算的灵石，便起身告辞。
走出灵符铺，坊市的喧嚣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
陈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沿着青石板路缓步而行，脑中思绪翻腾。
曹君佑的死讯未明，不知青莲宗方面会作何回应。
浮云山脉的妖兽异动，更像是兽潮酝酿的征兆。
清河坊市虽有大阵守护，但自己那清潭居地处坊市西南边缘，紧邻浮云山脉方向。
若真有事，首当其冲！
也得尽快做些准备，符箓、丹药……都得再囤积一些。
说起来自己现在还没有一把趁手的兵器。
如今手中还算宽裕，这个也可以考虑一下了。
陈然沉浸在自己的盘算中，不知不觉走到一处稍显僻静的街口拐角。
刚拐过弯，一道身影便突兀地横在了路中央，挡住了去路。
陈然脚步一顿，抬眼看去。
项盛。
他今日没穿那身显眼的迟家外姓子弟服饰，只着一身半旧的深蓝色锦袍。
脸上堆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近乎虚假的温和笑容，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陈然兄弟！可真是巧啊！”
项盛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热络，抢先开了口，还拱了拱手。
陈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真是阴魂不散。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应道：“项公子，这次又有何指教？”
语气疏离，带着一丝不耐烦。
项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像是没听出那点冷淡，反而更显诚恳。
“陈然兄弟，上次是我有些想当然了，这次来是赔个不是。”
他微微躬身，姿态放得很低。
“哦？”陈然不置可否，心中冷笑。
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项盛直起身，脸上露出懊悔之色。
“同是东湖帮出来的兄弟，本该互相扶持，我却……唉，实在惭愧。为表歉意，我特意寻来了一份中品符箓传承。”
他观察着陈然的神色，见对方依旧平静，才继续道：“这份传承，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只是……东西眼下没带在身上，还在东湖帮那边存放着。”
来了，陈然心中了然，拙劣的诱饵。
“说来也巧，”项盛话锋一转，笑容真挚起来。
“今日正好是我们东湖帮帮派聚会的日子。地点就在坊市外老地方，东湖的‘听风亭’。大家许久未见，正好叙叙旧情。
陈然兄弟你当年也是帮里的顶梁柱，若肯赏光前来，大家定是欢喜！届时，那份传承我也好亲手奉上，权当是赔罪之礼，咱们一笑泯恩仇，如何？”
他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理由也冠冕堂皇。
可惜，陈然一个字都不信。
项盛眼底那抹极力掩饰的算计和怨恨，虽然隐藏的很好，但陈然太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这份邀请，大概就是为了把他引出坊市禁武的保护范围。
引蛇出洞？
陈然心念电转，一股冰冷的杀意悄然在心底滋生。
不过也好。
坊市内束手束脚，项盛有迟家赘婿的身份当护身符，自己还真不好直接下死手。
但坊市外……东湖上的听风亭，帮派聚会，不小心死个人，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更重要的是，陈然的目光扫过项盛。
这项盛，如同跗骨之蛆，几次三番寻衅。
若不尽早解决，引来迟家关注，那就不妙了。
尤其丹田内还有一个青木道场，可不能被他人探查到。
正好试试练气六层的手段。
更别说，眉姐给的那几张二阶符箓，可没收回去。
陈然心中瞬间权衡利弊，杀意已决。
他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笑容，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意动。
仿佛被那中品传承和兄弟情谊打动了。
“哦？东湖帮的大家都去？”陈然语气热络了几分，“倒是许久未见了。项公子如此盛情，又备下厚礼……我若再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项盛眼中喜色一闪而逝，连忙道：“陈然兄弟这是答应了？太好了！聚会就在傍晚时分，听风亭，不见不散！”
“好。”陈然笑容不变，“不见不散。”
看着项盛强压着得意匆匆离去的背影，陈然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眼神冰冷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