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借口出差离开两个月的于时川回到了A城,重新回到了山海。
时间没能抚平心底的哀伤,因为时间啊,只是想要活下去的人自寻的借口,伤口像是岁月的流逝,无声却并不代表不曾逝去,镜子上的裂痕只会因岁月的风霜爬满陈朽的青苔,而从来不曾消失。
所以才有了那个词,叫后悔。
所以才有了那份牵挂,叫遗憾。
受伤的灵魂不再执着过去的伤害,却留下了难以追悔的遗憾。
于时川站在山海的风中,再也无法从沉稳的山海获取片刻的安宁。
明明只是多了一个她,多了一段终将被岁月侵蚀的记忆。
被风扬起的碧滔,无声地在他的心上呼啸来回。
王平抱着幼小柔软的孩童走到他身边,已经一岁多的奶娃娃已经会走路的,却还是懒懒的的依恋着温暖的拥抱。
于时川在他的面前拍拍手,然后笑着说:“叔叔抱抱好不好啊。”
从小见惯了陌生人的小娃娃一点也不害怕这个陌生的叔叔,昂起头看了看爸爸的安然的笑脸,然后笑嘻嘻的扑进于时川的怀里。
“哎呀,小家伙长的真快,重了好多。”于时川温柔的轻拍着他的后背。
“是啊,小孩子总是长得很快,去年这个时候还是小萝卜丁呢。”
于燕妮拿着水瓶从里头走出来,然后站在两人旁边,看见妈妈的小娃娃立即呜哇呜哇的要抱抱,无法再安稳的待在陌生叔叔的怀里了。
王平默契的接过她手上的水瓶,动作流畅。于燕妮抱着小娃娃朝于时川笑道:“喂,听说你为情所困啊,说出来姐姐替你参谋参谋啊。”
“哪有,我这不好好的吗。”于时川摊开手,做出一副潇洒的姿态。
“于爷爷问我来着,让我探探你这次交往的是什么人,他看你好像很伤心的样子。”
他最近,不是很安静吗。
“没有。你还是别瞎操心,好好带娃吧。”于时川捏了捏奶娃娃的小鼻子。
“喂,咱俩谁跟谁啊,说说呗,是被人甩了吧。”
于时川白了她一眼,反驳道:“怎么会,我这条件,这样貌这气质,只有我甩别人好不好!”
“啊,于时川你脸皮什么时候这么厚啦,就你这个温吞样,很难相处好不好,什么事情你都要想好才做,然后要列条程,按规划,拜托,感情又不是工作,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啊,干嘛要想那么多!”
这话听得于时川精神为之一振,他忽然发觉错了,他错了。
为什么他非要确定她的心意,为什么他非要去寻找过去的痕迹。
他像一只温吞而迷失道路的青蛙,深陷沼泽地的泥潭,却忘了,自己是深处泥潭也能活下去的青蛙啊。
于燕妮望着于时川骤变的脸色,不明所以,然后于时川说:“谢了!”
于燕妮莫名其妙,不明所以。与王平相视一眼,然后两人将目光重新投注在笑得无忧无虑的奶娃娃身上。
于时川坐在小区的花坛旁,等待着,十二月的风寒凉地刺骨,但他安静的等待着。于时川终于明白,他用错了方法,他只记得极端热烈爱他的时候她的模样,于是只想逼她拿出爱的证据,却忘了,她的阿瑶啊,一直很能隐忍,而他要做的,只是一如当初那样,引诱她说出那句,“因为你看起来,想要给我爱。”
郢瑶提着酒走进小区站在家门口,机械般地按密码然后将门打开。她始终低垂着头,不曾关注其他,于是她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一个人。
于时川在她即将关门的时候推开门,这一次,他决定蛮横的闯入。
而她没有力气推拒,长时间的饮食无序和酗酒让她的精神变得十分萎靡,她看清那个人影,然后惊诧的拼尽全力想要将他阻隔在门外,因为此刻,她猝不及防,即将暴露全部的心事。
于时川握住她的手腕,他的心忽然像被细密的针连续扎刺。
为什么,她竟然瘦弱至此。
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模样。
他强势的握住她的手将她挤入房内,关上门。
然后于时川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和他一贯用的香薰是一样的。
他看见她慌乱的将一个相框倒扣在桌面上,看见她跪在地上试图聚拢几乎铺满地面的素描纸。
于时川扶起那个相框,那是他之前摆在老家桌面上的,原来他真的错过的很多,他急切的想要寻求答案,于是从来没有注意过,答案早已在他的眼前。
他翻开她因为用力泛白的指节,从她的手中取下一张张被她捏皱的画,每一张的上面,都是她对他的爱。
那是他的画像,一张又一张。
无所遁形。
承认吧,阿瑶,你爱我,不止爱过。
于时川将她拥入怀中,那个柔软的她而今只剩下令人心惊的骨架。
他轻吻上她的唇瓣,这一次,他不容许她再推开自己。
郢瑶恨透了这样的结果。
她应该藏得更好的。
她怎么能这样无所顾忌的将她的爱暴露出来呢。
她怎么能这样肆无忌惮的舔舐着伤痕想念他呢。
而他,怎么能就这样闯进来,再一次的。
该怎么办,该怎么逃。
于是她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吃痛的于时川却笑了。
他张扬的笑着,摸摸她的头,很认真的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阿瑶,让我给你爱吧。”
不管你爱不爱我,接受我的爱吧。
他湿漉漉的桃花眼望着她,用蓄满一整条星川的柔情的引诱着她。
“阿瑶,我想给你爱。”
而我已经不在意,你会不会回馈我的爱。
于是骄傲的猎手终于有理由丢掉的赖以谋生的刀剑。
贪婪地沉溺在爱里。
她用力的将他抱紧,藏在他的胸口发出楚楚可怜的呜咽。
“于时川,你好可怕。”
“是啊,阿瑶,所以你乖一点,躲在我怀里看我为你厮杀就好。”
“于时川,我爱你。”
终于,终于,温吞的青蛙找到了他的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