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镇的秋雨裹着腐臭味,将破庙屋檐下的蛛网都浸得沉甸甸的。沈清玄跪在斑驳的神像前,指尖轻抚过泥塑剥落的衣纹,鎏金镇魂铃突然剧烈震颤。这铃铛是他被贬时唯一保留的法器,此刻正发出暗哑的嗡鸣,铜铃表面泛起细密裂纹,仿佛在预警着什么不祥之事。
“哐当——”庙门被撞开,潮湿的冷风卷着泥水灌进来。三个村民举着火把冲了进来,跳动的火光照亮少年苍白的脸。那孩子约莫十六七岁,浑身是血地趴在泥水里,青灰色粗布衣裳被撕扯得不成样子,露出肩头狰狞的伤口。为首的壮汉一脚踹在少年背上,溅起一片泥花:“这煞星又克死了猎户!说!是不是你勾来了山鬼?”
沈清玄指尖掐诀,余光瞥见少年脖颈后若隐若现的血色纹路——那是能引动怨魂的“通阴印”。当镇魂铃发出悲鸣时,他看见江晚舟背后漂浮着半透明的黑影,正贪婪地吸食村民的恐惧。那黑影长着利爪,面孔却扭曲成孩童模样,分明是刚夭折的猎户幼子。黑影空洞的眼窝转向沈清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尖牙。
“且慢。”沈清玄撑着膝盖起身,旧布鞋碾过满地香灰。他故意将镇魂铃晃出声响,黑影瞬间缩回到少年背后,周身黑雾却凝成一只巨手,朝着壮汉的后颈抓去。沈清玄衣袖微动,一缕金光没入地面,巨手触到符咒的瞬间化作青烟消散。
壮汉狐疑地打量他:“你个修补神像的,懂什么?”
“方才路过村口,见土地庙的灯笼歪了。”沈清玄垂眸,藏起眼中流转的微光,“土地公不安,怨气自然横生。”这话倒不是全然诓骗,今早他确实发现土地庙的镇邪符被人为撕毁,神像嘴角还沾着新鲜的污血。
人群骚动起来,有妇人小声嘀咕:“难怪今早听见哭声……”壮汉啐了口唾沫,却也不再动手。沈清玄趁机走到少年身边,伸手虚扶时,镇魂铃突然发出尖锐的清响。他浑身一震,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炸开——少年被浸猪笼的画面、血色纹路在月光下发光的模样,还有一双与自己相似的鎏金瞳孔。
“你叫什么?”沈清玄压低声音问。
少年艰难地抬起头,眼尾泛红,声音却冷得像淬了冰:“江晚舟。”话音未落,镇魂铃爆发出刺目金光,整座破庙剧烈摇晃。沈清玄踉跄着扶住神像,看见江晚舟背后的黑影突然膨胀数倍,利爪直取村民咽喉。千钧一发之际,他咬破舌尖喷出精血,符咒化作锁链缠住黑影。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震得众人耳膜生疼,墙壁上的壁画竟开始渗出血珠。
“都退开!”沈清玄大喝一声,周身泛起金色光晕。三百年未动用的神力在经脉中翻涌,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强行压制住反噬,将镇魂铃按在江晚舟眉心,铃身浮现古老咒文,黑影发出不甘的嘶吼,渐渐被吸入铃中。
待一切平息,江晚舟已经昏死过去。沈清玄擦去嘴角血迹,发现壮汉等人正惊恐地望着自己。他扯动嘴角,露出个苍白的笑:“怨灵已除,各位请回吧。”等村民们逃似的离开,他才虚脱般跌坐在地,望着少年脖颈处的血色纹路喃喃道:“三百年了,原来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