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途中遇险(上)

出发前夜,平阳城浮生楼。

浮生楼高五层,地下一层,地上四层。

地下一层是赌场、黑市,许多不能在明面上往来的生意,进入夜间,便可以在此处进行。

进门大堂所在的第一层,宽达数十米,每层楼均有走廊、隔间,往上望去高达十数米。

大堂中央有一方五六米宽的方形高台,红纱轻绕,高台中央舞女曼妙的身姿随着轻纱飘荡若隐若现,好不勾人。

堂内设有多处座席,饮酒听曲,佳人曼舞,此乃浮生一乐。

二楼多设隔间,与楼下的热闹不同,除廊上有零星几人凭栏俯瞰以外,几乎每个隔间都是房门紧闭。

房门经过特殊处理,几乎隔绝了楼下的喧闹。

门内大多是文人墨客,或是品茶论诗,或是执棋对弈。

也曾有不少诗词佳作出自于此。

以文会友,偶得知己,此乃浮生二乐。

三楼曲廊回环,这里是女子的天堂。

胭脂水粉,步摇金钗,绫罗绸缎,华衣罗裙,还有不少来自异邦的稀奇玩意儿。

看得粉面娇颜,只闻佳人轻语,此乃浮生三乐。

四楼的走廊与余下几层不同,设有竹帘遮挡,只可见其间身影移动,行人面容却不得见。

三楼与四楼的交界处,大多时候都是锁着的,只有贵客来时,才会打开。

譬如,今日。

四楼走廊竹帘处,肩并肩全站满了人,姿态挺拔,身着青衣。

常有人想到这层楼一探究竟,但从未有客人能踏足,其中不乏京中权贵。

奈何这浮生楼的掌事姑姑玲珑,人如此名,当真八面玲珑。

愣是没人能得她通融,上去瞧一瞧。

此时,四楼的房门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十二人一字排开,并肩站立,均着束袖白衣。

手上兵器各式各样,都独具风格。

正前方坐着一人。

取五行相克之意,与前朝尚火德不同,大周尚水德,崇黑。

此人身着玄色披风,斗篷之下,黄金面具掩面,看不清长相。

身旁站着一红衣女子,束袖窄腰,未携兵器,身姿挺拔。

但与平日不同的是,脸上少了以往每次露面时都戴着的半面银制面具,露出了原本秀丽的面容。

此二人说话的声音如出一辙,雌雄莫辨,只是斗篷下男人的声音更加浑厚。

“你们此次的任务是护送辅国大将军秦妧前去北境平乱,不容有失。”

“是,阁主。”十二人齐声回道。

星月阁十二守卫,是从星月阁收养的众多孤儿中选出,自小培养的。

可以说,星月阁就是他们的家。

二十年来不论经历多少命悬一线,他们都从未想过离开。

“阁主”说完后便离开了。

余下众人,全数看向前方的红衣女子。

众人此时才知道,两年前接手星月阁的少阁主,原来就是那位传说中体弱多病的大周嫡长公主。

那“阁主”是谁?众人心里也都猜到了。

昭宁看着他们,冷静地说道:“方才阁主所说之事,你们不必完全听从。”

众人有些不解,“少阁主是指?”

“你们此行的任务,是保护圻王。秦妧是武将,无需你们保护。此行途中,无论遇到何种情况,一定要平安护送圻王按时抵达代州。若阁主追责,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众人皆无异议,领命称“是”。

“另外,析木,这次你留下。其余十一人去护送即可,你有其他任务。”

到这里,其他人都知道没自己的事了,默契地逐一离开了。

房内只剩下昭宁和析木。

“阿木,我不在平阳城的这段日子,你一直待在府中即可,切记不要露面。尤其防备云家的人,包括郡主。”

析木已经猜到了昭宁的用意。

“主子是想让我假扮您?”

昭宁点头道:“三年前,我与云翊比试过一场。好在我常年以面具示人,他并未见过我的样貌。你与我外形相似,若你拿着我的剑,应当足以混淆他的判断。”

云府,西跨院。

云翊抱剑斜靠在走廊上,看着夜空中的明月。

皇帝下旨命他协助圻王前往北境平乱,而这次平乱的主将恰好是秦妧。

本来还想找机会见她一面,没想到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

翌日。

为隐匿行踪,一行人身着便装,趁着夜色便出了平阳城。

月光下,承影剑映照出银光。

与赤色骅骝对比之下,分外显眼。

第二日金乌西坠,众人行至怀州城。

昭宁勒缰停马,说道:“寻一处客栈,稍作休整,明日卯时再继续赶路。”

从昨日亥时出发,已经赶了十个时辰的路,众人都已经十分疲惫。

在怀州城内找了一家看起来中规中矩的客栈。

进去后只说是镖局的人,要去北边接一单大生意,所以同行的人就多了些。

店家并未生疑,还热心地提醒他们:“离开怀州城往北走,路过太行山一带时千万要小心,那边这两年土匪猖獗,很不太平。”

容晅晔微笑着应下,还多给了一两银子,答谢店家好心提醒。

店家老板乐呵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收起银子转身就催促小二:“赶快给客官们上几壶热茶暖暖身子,这天儿还真冷呢。”

众人落座。

昭宁、圻王、云翊三人坐在一桌。

云翊一路上已经看了那把剑数次。

“云小将军,这是对我的剑感兴趣?”面具下传来雌雄莫辨的声音。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秦将军这把剑应该叫作‘承影’吧。”云翊试探地问道。

“是。”

昭宁直接爽快回答道,言语中没有一丝迟疑,仿佛根本不怕云翊认出她来。

云翊见她如此爽快,唇角微微勾起,果然是她,说话还是这么直接。

细心如他,其实早就看出了端倪。

秦妧所带随行的侍卫共二十人,其中九人,面容黝黑,脖子衣领交界处有明显的色差,这是常年日晒留下的痕迹。

云翊是在军营里长大的,军营中极少有像他们兄弟二人这般天生难以晒黑的肤质。

士兵们大都肤色黝黑,看起来非常强健。

并且那九人刚才下马时的落地声和走路声都偏重,这是行军留下的习惯。

反观另外十一人,面容白皙,身材都偏精壮,小腿并没有很突出的肌肉。

再看他们此时,呼气声极弱,像是习惯了压低气息的人。

这不像是军营里的人,更像是暗卫或者杀手。

并且他们手上随身的兵器也各具特色,而不是侍卫们统一的佩剑。

一朝大将居然与江湖中人有所关联。

看来,这位“秦将军”当真是有趣得紧呐。

但有些事情,还是要一步一步去发掘才有意思,所以云翊并未将这些说出口。

反正此行路还长,有的是机会慢慢试探。

第二日晨光熹微,一行人便继续往北走了。

昨日听店家说太行山一脉有山匪猖獗,众人便控着马跑得慢了些,队伍保持一个相对集中的形态。

倒不是怕山匪,而是想着既然路过了,如果能除去这帮山匪,为此地百姓添几分安宁,那也是极好的。

可走了一天,将近夜幕时分,众人也没遇到山匪。

再行几十里路就出了太行山地界了,众人便决定在山下安营扎寨休息一宿再赶路。

夜里还是挺冷的,侍卫们拾来了柴火,燃起了火堆取暖。

火光刚起,大家围着火堆,席地而坐。

侍卫们都累了,正准备躺下睡一觉。

而那十一人,没一人躺在地上。

而是纷纷跃上周围的大树,刚好将火堆围了个圆。

倚靠着树干闭目休息,但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睡着的。

终于还是等来了。

不仅是树上的十一人,树下的昭宁和云翊也听到了,树林里有轻微的脚步声。

明显来人是有意收敛了动静的。

好嘛,看来还不是普通的劫匪,是有点功夫的。

昭宁握着剑柄的手一紧,移身来到容晅晔身后,与之背对背贴近道:“圻王殿下,待会儿不论是何情形,您一定要按期抵达代州。我们在代州会合。”

昭宁知道,这次是皇帝给容晅晔的机会。

二十年来,皇帝对容晅晔的态度第一次有所好转。

无论如何,这次的事一定要办成,否则容晅晔就真的再无翻身之日了。

十一位守卫转瞬均已下树,来到了昭宁与容晅晔身旁。

昭宁头往左一偏,示意他们保护圻王。

自己则迅速右移,飞身上树观察来人。

“来人身手敏捷,不像是普通山匪。约莫有一百人。王爷,你快走。往北走,进了代州境内就没事了。”

容晅晔想拒绝先走的话还没说出,就被星纪等人驾着走了。

这时身着夜行衣的人已经到了二三十,这一批人明显是想着来抢头功的,武功也属上乘,所以来得更快。

但可惜了,来得快只能死得更快。

鹑火和鹑尾两姐妹先撒出一种粉末,趁来人眼睛被迷住,星纪和玄枵顷刻间便解决了十余人。

剩下十几人眼睛重新能看清时,看见周围同伴的尸体明显有些惊慌,但仍旧没有退缩。

“你们只有二十余人,打不过我们的,留下圻王,饶你们不死。”

竟然知道他们的身份,果然是冲着圻王来的。

看来是有人不想看到圻王立功了。

余下的人也迅速到场,几个火堆的微光下,众人打作一团。

“着装统一,不是山匪,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的行踪暴露了。”

云翊说的话,所有人都想到了。

甚至都能猜到是谁不想看见圻王翻身。

此时昭宁心中,更多的是失望。

太子终究还是做到这一步了吗?

父皇的态度那么明确,他到底还在担心什么?

但此刻没有时间留给她难过,一不留神,命可能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