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陋室观食谱，叩箱问凶吉

路明非闻言，几不可察地打了个哈欠，那困倦仿佛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挥之不去。

他看着窦乐，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疲惫与……务实。

“贡献力量什么的，太过遥远，也太费神。”他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许久未曾好好说过话。

“我就想问问，管吃住吗？五险一金那些，有谱没谱？若是夜里要出任务，算不算加班，有没有额外的贴补？还有，”他顿了顿，眼神瞟过徐四指间夹着的红塔山，很认真地补充道，“如果现在就能定下来，能不能先预支点钱，不多，买包烟的钱就成。”

窦乐嘴角那抹标准的微笑，似乎僵硬了那么一刹。

他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高手”。

旁边徐四赶紧凑上前，干笑着打圆场：“咳，窦哥，这小子就这脾气，脑子不太好使，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不过力气是真的大，干活绝对是把好手！”

他说着，还隐晦地给路明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少说两句。

窦乐沉吟片刻，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烁，似在权衡什么。

他伸手指了指院子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各色包裹，那数量，几乎要将半个院子都给淹没了。

“我们哪都通，向来不养闲人，也不问过往，只看当下的本事。”

他语气平缓地说道，“这些，都是各地分部送来的急件，种类繁杂，需得仔细分拣，贴上对应的标签，再行派送。若是天黑之前，你能将这些东西一一归类妥当，不出差错，便算你通过了这入职的考较。”

路明非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堆积如山的包裹，一眼望不到头，形制各异，大小不一，有些还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这活计，怕是比当年跟奥丁那老家伙死磕还要累上几分。

他慢吞吞地踱了过去，脸上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看得徐四都替他捏了把汗。

他随意从最外层拿起一个约莫半人高的狭长木盒，入手颇沉。

盒子上贴着一张发黄的符纸，上面用朱砂歪歪扭扭画着些看不懂的符文，旁边还用小字标注着：“危险品，内封活物，性烈，轻拿轻放，申时前务必送达青城山后山禁地，交予清虚道长亲启，切记，切记！”

路明非刚把那盒子抱起来，那木盒便毫无征兆地剧烈晃动起来，里面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刮搔之声，伴随着低沉的嘶吼，仿佛有什么凶厉之物正欲破箱而出。

那动静极大，连带着周围几个小些的包裹都跟着颤动起来。

张楚岚下意识地退了半步，冯宝宝也停下了往嘴里塞馒头的动作，警惕地望了过来。徐三更是眉头紧锁，已暗自提起了炁。

就在众人以为即将发生什么变故，或是路明非会手忙脚乱之时，却见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像是嫌那盒子里的东西太过吵闹，扰了他清静。

他伸出两根瘦长的手指，在那剧烈晃动的木盒顶盖上，不轻不重，极有节奏地叩了三下。

“咚，咚，咚。”

三声清脆的叩击声过后，那原本狂躁不安的木盒，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瞬间安静了下来。

里面那股子凶戾之气也消散了大半，只余下几不可闻的呜咽。

路明非掂了掂那盒子，依旧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嘴里还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破玩意儿，死沉死沉的，还挺能折腾。”

他这番举动，看似随意，却看得窦乐与徐三、徐四三人眼皮齐齐一跳。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惊讶与凝重。

方才那木盒中的活物，他们是知晓底细的，乃是川西一处深山老林中捕获的异种凶兽幼崽，虽是幼崽，却极具攻击性，便是寻常好手，若无特制器具，靠近都难免受伤。

路明非这看似随意的三下叩击，竟能精准地将其压制，这份手段，绝非单凭运气二字可以解释。

这已非单纯的力气大，而是蕴含了某种他们一时也瞧不透的门道。

“咳，”窦乐清了清嗓子，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邃了几分，语气也比先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路小兄弟果然身手不凡，眼力过人。”

“这些包裹，便无需你全部分拣了。”

“四儿，你先带路小兄弟去账房那边，把入职的手续办一下，先登个名，叙个职。”

他当机立断，决定先将这个充满了未知数的年轻人留在身边，仔细观察一番再说。这般人物，

若是放任在外，谁也无法预料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张楚岚见状，立刻凑了过来，咧嘴一笑，伸手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行啊，哥们儿！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以后在公司里，有什么事儿，尽管招呼，我张楚岚罩着你！”他说话间，自有一股子市井的豪气与狡黠。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冯宝宝，不知何时又摸出一个白生生的馒头，默默地递到了路明非面前，眼神依旧是那般清澈而空洞，却似乎多了那么一丝认同。

路明非接过馒头，倒也不客气，三两口便塞进了嘴里。

这馒头虽硬，却也聊胜于无。

这入职的手续，办得倒是出乎意料的简陋快捷。

徐四领着路明非到了一间光线昏暗的小隔间，里面一个带着老花镜、正低头拨弄算盘的干瘦老头。

头也不抬地问了姓名、籍贯（路明非随口胡诌了个），便在一张泛黄的簿子上草草记下，然后从抽屉里摸出一块黑乎乎的铁牌，牌子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哪都通”三个字，以及一个“见习”的戳印，就算是完事了。

路明非捏着那块冰凉的铁牌，看着上面那“见习收发员”五个小字，心头竟无半分波澜，只是在想，这“见习”二字，何时才能去掉，薪俸又能涨上几钱。